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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勤王军,正国军,鹤翼阵

当然,有反叛的,也有前来勤王的。

听召前来勤王的各路人马,合起来共十二万,主要以南征派的势力为主。

有跪怒部的四万,绝怒部的三万,消怒部的三万,还有一些归顺的小部落力量约有两万。

表面看,双方力量旗鼓相当。

短短半个月,高句丽全国三分之一的武装力量,云集到王都城周围的原野上。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王都城方圆百里的上空。

高句丽的贵族圈内,交往频密,各种交易和谈判在暗地里进行着。

而那些朝堂之上的官员,因为目睹了高大元重伤的一幕,也变得神思不明。

一时间,整个高句丽沉浸在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之中。

高大元的核心力量,王幢军,目前分作三股。

其中两股,被死死地拖在东西两个海岛的争夺漩涡之中。

而留在王都城卫戍的,也仅仅不到两万人。

这点部队,守卫王都城,维持王都城秩序尚可。

但放出去厮杀,尽管战力惊人,但还是不足以扭转战局。

高宾,现在成了最忙的人。

这个自诩为逍遥太岁的老高家王血旁支子弟,被时局硬推向了战争的c位。

他现在真成了高大元权力的另外一个化身。

调集军队,排兵布阵,发号施令,面见重臣,甚至还要秘密安排一些后事……

五天过后,战争的车轮正式启动。

正在勤王军因为高大元重伤,心有狐疑之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

经过高句丽着名神医的救治,高大元竟然奇迹般的“好转”。

只是因为腿伤愈合缓慢的原因,只能坐在人抬的软轿上,对大军进行出征前检阅。

当日,天色阴晦。

连续半月的暴晒,终于迎来了风雨的气息。

软塌上的高大元,精神矍铄,挥动着右手,频频向勤王军将士致意。

每到一处,便将准备好的堆放金砖和银锭的大车,摆放在前面。

并将自己的许诺晓传三军。

“俘或斩渊爱索吻者,官升三级,加爵为沛者,赏黄金万两。”

“俘或斩尉支文德者,官升两级,加爵为主薄,赏黄金五百两。”

……

最后,当高大元坐于高台,让武士通传其战斗檄文。

“我朝渊氏、胡氏者,性若豺狼,品实贱微。昔充五部下流,以小兄入朝。洎乎相节,祸乱朝堂……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以此制敌,何敌不摧……言犹在耳,忠岂忘心?……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万胜!”

声毕,将士三呼“万胜”,豪气干云。

高宾誓词。

“万胜!”

“万胜!”

……

如山呼海啸。

祭旗开始了。

上祭品!

胡海珊池、胡东列海、大吉士等被押上场。

甚至是死去多日的渊自由,也被捆在柱子上抬着,摆在三军面前。

大巫阿兰弗,作法降神,壮行祈胜。

礼炮三声。

斩杀祭品。

鼓舞士气,杀一儆百。

炮烙,斩头,拆骨,焚烧,扬灰。

凄惨的叫声,焦臭的肉味,手起刀落的光影,无不深深地刻进每个人的记忆,也昭示着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高大元,当着全体将士,拿着斧钺的端首,把柄郑重地交给高宾。

从这一刻开始,节制军队的大权将全部授予高宾。

高宾接斧钺、拜帅印、持虎符。

全军开拔。

渡离河,列大阵。

勤王军虎视汹汹东来的正国军。

渊爱索吻,收到了来自高大元的一份礼物。

因为下体受伤,渊爱索吻也不能随意行动。

他坐在一把有背靠的交床上,活像一个立于其上的茶釜。

这个长匣形的礼物,是在双方战阵之前,由勤王军的使者送到正国军斥候手里转交的。

人家根本没有当面交接。

于是,让爱索吻少了个割耳羞辱、斩首示众等一类戏码的机会。

“什么东西?”

渊爱索吻疑惑地问。

“不知,此物甚轻,来人只言此为大王送给你的礼物,让您亲启!”

尉支文德道。

“哼,什么狗屁大王,只是个无耻的昏君罢了!”

“给我打开,想必这昏君也不至于藏个暗器毒物!”

渊爱索吻不屑地说道。

尉支文德便小心地打开漆封,并用匕首远远地挑开盖子。

半天,并无动静。

于是尉支文德凑近一看,脸色登时大变。

“什么东西?”

见自己的大将军尉支文德如此表情,渊爱索吻不由问道。

“手!”

“手?”

“快拿给我看!”

渊爱索吻疑惑地说道。

心里不明白,这高大元在搞什么鬼,难道用这个东西就能吓退自己?

笑话!

但当他接过盒子的时候,脸色也慢慢变了,变得无比扭曲和铁青。

然后,他一把将那只灰白枯瘦的手捧在手中,按在胸前。

“哇——噗!”

一口腥甜的鲜血,喷出渊爱索吻的嘴巴。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只手,是渊自由的手!

准确的说,是右手。

手背上,有一些老年瘢。

拇指上,是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扳指,上刻一个古篆字“骊”。

相传,此枚玉扳指,是当年东汉光武帝正式册封高句丽琉璃明王时,御赐之物。

骊者,高句骊县也!也就是现在内部跪怒部之地。

这玩意儿,是历代高句丽王的圣物之一!

可惜后来王室衰微,这些东西就散落到各个贵族手中。

可叹,高大元见到此物,竟然如此不屑,仍然原样送还。

很显然,高句丽的常青大树、顺奴部的大加,渊自由,已经永远地倒下了!

死了!

高大元之举,就是在于打击正国军的士气,也是宣扬其对正国军的无比蔑视。

渊爱索吻,终于悠悠醒转。

一睁眼,便开始嚎啕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呢?”

“按照原来的设计,不应该是这样的!”

“难道,高大元真要把整个高句丽,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按照爷爷的推理,自己大军一至,高大元不应该赶紧低头认错,乖乖地放了爷爷、胡海珊池等人?”

“然后,大家又坐下来,排排座,分分果?”

“再然后,彼此双方,再各找一个替罪羊杀了,就完事?”

“爷爷都连替罪羊都造好了,这边就是尉支文德,高大元那边是高宾。”

“这不是很合理、很完美吗?”

“几百年来,不都是这样?”

“现在,现在,怎么会弄到这一步?”

“爷爷肯定是没了,胡海珊池肯定也没了,自己的妻兄胡东列海也没了……”

“没了,全没了!”

“不一样,完全和爷爷设定的计划不一样啊!”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

“爷爷,亲爱的爷爷,慈祥的爷爷,温暖的爷爷,大树一样的爷爷,智慧无双的爷爷……”

“这只手,陪伴自己走过了多少个个清冷孤寂的夜晚,特别是那些父亲渊大佐自杀的日子……”

“这只手,牵着自己的手,由小变大,从不失约,风雨无阻。”

“可今天,他只是一只手了,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温暖,干枯,灰暗,恐怖,冰冷。”

“高大元,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渊爱索吻泪如雨下,将中指伸入嘴中一口咬破。

然后举起血淋淋的手指,指天发誓!

随后,关于渊爱索吻中箭受伤昏厥之后,内城墙下发生的一幕,也传到了渊爱索吻耳中。

当然,还有他的那些盟友们,被施以极刑祭旗的故事……

这仇,算是永远结下了!

离河,围绕王都城东南。

西边和北边,全是丘陵和高山。

东边和南边,却是平坦的王都平原和应康平原。

现在,王都平原上,分布着二十多万军队,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平原上的农民,拖家带口,早就四散躲避战乱。

已经上浆的麦子、陆稻和谷物,黄澄澄的就被遗弃在地里。

庄稼们,任由兵马车骑来回碾压。

然后,一穗穗的,倒伏下来,钻入泥浆,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天色,也变得越来越险恶。

连续的干旱和高温,终于迎来了厚重的乌云,空气里含着一股腥腥的湿气。

那是来自东海岸的暖湿气流,半岛的雨季来临了。

天际间,在乌云的缝隙之间,是一道道刺目的闪电。

然后,一声声轰鸣的惊雷,由远及近。

就像人们的头顶上面,有无数巨大的车轮在来回奔驰。

其实,在雷暴的天气里,手里拿着长短的铁制武器,无疑是危险的。

巨大的电流,伴随着一股股电火花,将一些人变成焦炭。

这样的事情,在两方对峙的军队中,都发生了。

不祥之兆吗?

不,这是催促双方抓紧开战的号角。

因为无论是渊爱索吻还是高大元,都已经等不起了!

杀!

在雨点正式落下来之前,双方在平原田野里的大战正式开始。

坦率地说,高句丽的确学习了许多中原的文化,甚至大部分是照搬。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关于战争,高句丽学到的并不多。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战争中非常重要的布阵之法,高句丽人似乎学到的非常之少。

一方面,可能是老师不愿意教,这个太高端。

另一方面,是因为高句丽人脱胎于游牧民族,其作战理念深受马背作战的思想影响,不太讲究所谓阵型,而特别强调具体的战术。

这也和高句丽的国家地理构型有关。

高句丽,是一个多山多丘陵的国家,适用于耕种和生活的平原地带非常少。

曾经有一个巨大的汉江平原,后来却被新罗占去了。

也因此,大多数的城池,都会选择在小山之上,并且全为坚固的石头碉堡型城市。

在高句丽国内作战,无论外战还是内战,很少会采用野战,最常见的都是攻城战和守城战。

具体战法上,玩得最熟悉的就是什么诱敌深入、半渡而击、疲而攻之、围而歼之这几种。

像现在这双方的布阵,实在是乏善可陈,全都是高句丽人最传统的左中右分布的鹤翼阵。

鹤翼阵!

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

左右两翼,张开如鹤的双翅。

这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

一般这种阵法,最常用的战术思想就是左右包抄。

鹤翼阵看似简单,但对处于中军的大将,有非常高的战术指挥能力要求,要能做到两翼张合自如。

既可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

而大将本阵,则要求防守严密,阵形宽厚,防止被敌人一线突破。

两翼的左右偏将,则应当机警灵活,要随时关注中军的指挥,在密切协同的基础上,攻击猛烈,收放自如。

否则,就根本不能达到布列此阵的目的。

高宾的勤王军,也是一副雁翼阵。

其野战队列,是将轻装弓骑兵,布置在军队的最前方。

他们骑着果下马,来回游走射击,通过这种骚扰来带动和消耗正国军的体力。

至于精锐的俱装骑兵,则被他布置在两翼,这也是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

中央阵线,分别由长枪兵、弓弩手、剑盾兵三者依次组成。

和尉支文德的布阵不同,高宾还在大阵后方,潜伏着一支由精锐步兵和重骑兵组成战斗预备队。

这不是高宾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来自阿布的特使,殇。

正国军和勤王军的两翼,终于在双方中路轻装弓骑的相互骚扰下,接触在了一起。

双方的战术,甚至是人,彼此都非常熟悉。

不用想任何诡计和阴谋,只能是赤裸裸的对砍。

看谁下手更狠,更准!

杀!

杀!

杀!

……

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下死手,却因为身边接连有战友倒下,于是凶性和暴戾被慢慢激发出来。

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择人而噬。

挥刀,抵挡,再挥刀,再抵挡……

然后,到麻木开始产生之后,活着的人只有了挥刀的直觉,直到倒下!

这种没有阵战意识熏陶的战争,最后就只能拼谁的刀更快、谁的矛更锋利、谁的命更长。

正国军和勤王军的对砍和射击,就像一杯乏味的白开水。

寡淡,致命,无聊。

双方的中军,都稳如泰山。

最大的动静,都来自两翼的俱装骑兵。

这也是高句丽人最熟悉最喜欢的阵战模式,直接,刺激,充满暴力的美。

硬碰硬,狠对狠,最符合这个民族的本性。

他们从马上,打到马下,丢失兵器之后,便用拳头、脚,和牙齿……

战争的最后模式,兵器、铠甲,都会失去作用。

人们用最原始的手段,解决着人类最根本的社会生存圈问题。

生命,非常顽强,也非常脆弱。

死,是容易的,也不容易!

他们,只是主将胜负棋盘上的一个个筹码,只起着兑和被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