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非常喜欢夜行。
“……布娃不怕黑,就像夜里灯,磕不坏,碰不坏,山上数星星……”
言犹在耳。
那,是小时候阿妈常常搂着自己,在耳边的念叨和夜曲。
“阿妈,你在天上看着我吗?”
阿布将眼睛投向夜空,默默地问。
星河灿烂,一闪一闪亮晶晶……
夜,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状态。
平静,却又神秘莫测。
特别是那蓝幽幽的夜空,美丽深邃的让人心疼颤栗。
对于阿布来说,暗夜之中的好处,最主要是便于展开身手。
让他,或像一只懒惰的变色龙,或像一只捕食的花斑豹,在夜色的特质中穿行。
是的,教官说的话很有道理。
“要么把自己溶解进这个世界,要么像子弹一样钻进目标的心脏”。
“等待,或者出击,就是执行者唯一的两种生存状态”。
“是啊,自己这类人,往往会花几十个小时、几十人甚至几百人去准备,但结果,往往就在那么几秒钟、一个人或两个人决定,甚至更精简!”
……
到现在,世界科技在进步,特工的任务形式也在发生剧变。
比如,像这次这样在暗夜里的任务,已经越来越少了。
夜视设备,卫星技术……
白天和夜晚,没啥区别。
现在,倒是越来越流行在大太阳下最热的时候,去执行一些抵近侦查任务……
阿布,已经习惯于一个人过着。
学会控制情绪是必修课,但绝对不是让特工对世界没有多彩的感知。
在国家派他去希腊伊皮鲁斯交流的时候,教官浓眉告诉自己,绝对的冷血战士是不存在的。
冷血,只是通过专门的训练,让本体的感知神经变得越来越迟钝。
国保特勤职业要求自己,必须敏感而决断。
好矛盾!
这不就是变相的感情丰富吗?
真正的战士,很难冷血!
所以,当有时候那股熟悉的忧伤和孤独,悄悄爬上心头的时候,他自己也不会刻意去压制。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过的,还是一个正常人类的生活。
这十多年,阿布总是在特殊任务设定的各种角色中活着,变换着。
有时候是探险家,有时候是考古专家,有时候是企业家,有时候是专业翻译,有时候是高级厨师,还有时候是神学学者,更离奇的还是骆驼和牛的专业屠夫……
也因此,他几乎走遍了地球上绝大部分地方……
对于他这类顶级特工,真正能经历枪林弹雨的机会并不会很多。
按照老司长的话,大家都是文明人,用不着舞枪弄棒、血红刺啦的。
但训练场,可全是杀来杀去那一套,练的那套全是杀人技,也是保命技!
呵呵,用了吧,也就差不多了!
失手,失败,暴露……
谁愿意放过你?
阿布本次前出进去森林的主要任务,就是抵近观察。
尽可能地近的靠近目标,拦截目标,或者摸清楚目标的底细。
就像那次,躺在大胡子帐篷里的褡裢和羊皮堆之中,就那样瞅着他睡觉、祈祷、和妻妾们说话和爱抚……
阿布的特勤战绩,非常出色突出。
这类非武装抵近观察,百分百都是全身而退,且收获惊人。
这个战绩,不是说他干掉了多少人。
而是说他的行动,往往会带来许多很难获取的绝密而核心的情报。
贴近观察,而非强取,实非常人之所为。
因为许多真正算绝密的情报,根本不会存在于任何实在的存储和传送介质上。
那些情报,要么是眼神、要么是手势、要么就是无声的唇语,甚至是……
云彩遮挡月亮的时候,那云彩让人感觉特别的黑厚。
它们,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间,就感觉像是一块块拼接起来的老粗布。
老粗布,旧褂子!
唉,怎么又想起阿妈的那件打满补丁的大褂?
好像那件褂子,也是姥姥的姥姥传给她的。
再后来,就成了阿布自己,为数不多的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每次思念母亲,就会拿出来晾晒一下,顺便给老人家上柱香。
粗粗算来,母亲已经离开自己快五年多了。
他没能赶上看她最后一眼。
因为,那时候他正在中东做任务!
这件褂子,是母亲专门托人留给自己的,也成了自己唯一的念想。
政委说,老人家去得很安详,只是去的时候老念叨着一个名字,子灿。
子灿是谁,他不知道。
因为他自己的名字叫子布,那个没见过面的爹也不是这个名字。
因为,爹叫继勇,仅此而已!
这,是个谜!
月亮,还是跳出来了。
又圆又大。
今天,是十七。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的也圆得很心碎!
毒辣的月光,照得漫山遍野的物事,在雪的衬托下分外耀眼、清晰。
明亮的夜,好吗?
寒气,冷月光,这个世界满布肃杀!
阿布距离面前的人,的确很近。
他是一早上,伪装潜伏在这个地方的。
好巧不巧,目标竟然把临时宿营地,也布置在这个三角岩窝的下面。
一颗直径3米多的红松,就搭着那块三角岩冲天而去。
树根裸露,形成了好多空隙树洞。
有的,如果不是巧合根本就发现不了。
按理说,这地方是藏身的天然场所,目标不可能不会多加注意。
但是,阿布选的地方太诡异隐蔽了。
当他从角缝之间,艰难地爬进去的时候,竟然钻进了好大的中空的树洞里。
天然的藏身洞!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采取潜伏和守株待兔的方案,是因为六处的鬼马给自己的情报。
情报说,目标大概率会在大树周围2公里范围出没。
而这地方,在以阿布自己的水平以己度人之后,感觉对方也会大概率选择在这个地方歇息,做为临时营地。
当然,前提是没发现这棵参天大树里的秘密。
处理好外边和进出痕迹,他便住进去了。
为了便于观察,他用自己emersonmander(指挥官)在1米5高度上小心做了一个观察孔。
准确说,是一道缝。
就是在朝外的薄壁上,竖着小心割了一刀,基本上保证没有破坏树皮。
这样,作为观察孔就足够了。
尽管执行观察作业的时候,需要弓着身子而不舒服,但阿布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上下树壁都很薄,所以就很容易被匕首穿刺和破坏。
最主要的是,在这个点观察朝外看去,视野最为开阔方便。
这地方,保暖又通气,就是气味难受了些。
可这些,对自己这种人,实在算不了什么的。
战术灯,用一把狗腿挑挂着斜插在树干上。
面前的人,用雪地装备将自己裹得非常严实,只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就着灯光,目标一页一页翻看着一沓已经发黄的纸张。
然后,他挑出几张,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一会儿,目标从背囊中,拿出一支眼镜,又摘掉左手手套之后,伸出中指指头按在了左边镜腿侧面。
接着,他戴上启动的智能眼镜,开始对准手上的纸片,扫视起来。
阿布感觉自己有点口干。
他知道,这不是口渴,而是肾上腺素快速分泌的结果。
这些东西,怎么能在这儿出现?
一个骷髅头带叉的形状标志,猛然间闪现在脑海之中。
《关于……部署及……》
这个人,又是谁?
他怎么能拿到如此绝密的东西?
大杀器!
阿布感觉,这是谁在开天大的笑话。
怎么可能呢?!
然而,直觉告诉他,目之所及进入视线的这些资料,绝对是真实的。
一看那些标红的坐标,以及熟悉的地形图,他就知道这些资料是真的。
密级,绝对非常之高,超出想象!
这些东西,是足以改变许多国家战略格局、会动天彻底的东西啊!
!!!
妈的!
目标,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警觉地摘下眼镜,用闪着寒光的眼睛仔细的向四周扫去。
同时,他的右手按上了斜插在树上的狗腿刀把。
肌肉,在明显抽紧,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猫。
时间,有点凝固。
阿布,也在心中快速地权衡和决断。
突然,目标似乎发现到什么,突然将左手的眼镜扔上头顶。
“啪嘭!”
眼镜,瞬间炸的粉身碎骨!
阿布感觉眼前一闪。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细窄的观察孔中透射而入。
容不得一丝迟疑。
阿布把抵在身前的指挥官,顺着木壁压着身体的力量穿刺而出。
“呃——”
一声闷哼。
目标疼的猛地一甩头,兜帽立马翻开。
那人瞬间回过头来,凶狠的凝视大树。
乌黑的头发,一瞬间飞旋起来。
一张让阿布刻骨铭心的脸孔,像子弹一样射进眼睛。
惊诧,不甘,迷茫!
凶狠,坚毅,绝美!
这是一张和自己一样,有着黄皮肤、黑眼睛的年轻人的脸。
不过,是女人!
那女人扭着头,容不得摆脱已经刺进自己腰间的刀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狗腿的刀把狠命摁了进来。
“啊——”
疼!
就在感觉狗腿冰凉的刀身,进入自己身体的瞬间,阿布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腰带上的按钮。
仅仅一刀,就是那一刀。
致命的一刀!
轰……
我还给你,粉碎!
就这样吧!
宇宙深处,一颗流星划过穹庐,拽着长长的弧光,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