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说什么?”
楼云霄怔然地望着南楼。
周围的四大宗高手也正在与大魔对峙。
他们也都看到了南楼变作的人正是他们曾经所熟知的流云宗宗主楼靖。
又听了南楼的话,心中纷纷涌出疑问与猜测。
红瑶抚在琴弦上的手松懈,惊异道:“当年流云宗之难,都是你做的吗?”
“你杀了楼靖,扮成他的模样,蛊惑了白婉茹,甚至杀光了流云宗众弟子吗?”
“而宁珂,他……是去救人吗?”
“救人?”南楼看到他们震惊的模样,心里爽极了。
万年前,他最喜欢的就是玩弄人心,如今看他们表情复杂,便也不在意跟他们多聊两句。
“他根本救不了魔化的人!”
“整个流云宗上下都被我种了魔毒,包括楼云霄你自己!”
“宁珂赶到的时候早就晚了,他们早已魔化,但嘴里还喊着让宁珂救救他们,一个一个,一边攻击宁珂,一边要他救自己……”
“你们没看到那死狐狸的表情,可真是太精彩了……”
“他亲手杀了万年前对他有恩的白婉茹,还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道歉。”
“虽然我再次被他镇压封印了,但那天的报复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不仅要杀了流云宗所有人,为了清除魔毒,他还必须亲手毁掉你——这个万年前他最在乎的人!”
南楼指着楼云霄说:“看到你还好好站在这里,我基本能想到他当初为了清除你的魔毒都付出了多少代价!”
说到这儿,南楼突然顿了顿。
奇怪地看着楼云霄茫然的表情,问道。
“不过看你的表情,难道你全不知道?”
楼云霄御空而立。
站的笔直,衣袍被高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恐怖的寒意爬满背脊。
红瑶看向他。
张了张嘴,一时想劝。
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南楼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他们整个人族误会宁珂的人就都是罪人。
而折磨了宁珂的楼云霄,和帮助了楼云霄的自己。
简直……罪大恶极。
“哎?你真不知道?”南楼见楼云霄许久不说话。
结合宁珂没有出现在这里,突然猜到了什么。
表情立刻变得狂喜扭曲起来。
“不会吧?楼云霄,难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以为宁珂是你的灭门仇人?”
“你不会以为,他是故意杀了你父母,杀了所有弟子,又毁了你吧?”
“难道你已经把他抓起来,杀了?”
说到这里,南楼满眼兴奋:
“你要是真杀了他,那你可真成了我的好儿子,帮我做了件大好事!”
此时已经达到渡劫期的无垢听到这里,猛地转头去看楼云霄,问道:“楼云霄!你有没有抓宁施主?”
宁珂失踪太久,无垢也去妖族找过,却一直都没有线索。
如今听到南楼的话,才终于思考宁珂是不是被楼云霄抓了。
心里担心,他继续说:“你要是抓了宁施主,千万不要伤他。”
“这些年来,你身边的阿珂和明心都是他,他有苦衷,所以不方便暴露身份,也央求我隐瞒。”
“你要是抓了他,也不要冲动……”
“晚了。”
楼云霄极轻地念出这两个字。
他身形僵硬,几乎站立不住。
南楼的话,与无垢的话,仿佛重锤砸碎了他心中坚信的那些所谓的真相。
让他从闭塞的漆黑空间里暴露出来。
又如一把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刺入他的血肉。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对的。
不。
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做错了。
——求求你楼云霄……
——是我错了。
——求求你饶了他们,是我该死……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
宁珂前几日扒着他的靴子,凄惨哭喊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整个意识。
楼云霄低头,仿佛还能看到那人抬起磕烂的额头,闭着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睛,满脸的崩溃与绝望,卑微地求着他,声嘶力竭地哀叫……
他想起,他抓着宁珂的头狠狠撞在墓碑上,那人慌乱的模样。
挣扎着要跑……
那不是要逃跑……
是因为宁珂在害怕……
他怕看到被他杀死的白婉茹……
就像南楼说的,宁珂在自责……
这些年来,他活在仇恨当中,可宁珂却一直活在比他更深,更绝望的自责中……
那人独自承受了一切,包括自己对他无尽的仇恨。
任由自己对他发泄怒火……
可他呢?
他亲手毁了宁珂。
甚至一遍一遍地用对方最怕的话来伤害他,加重他的自责。
——都是你害的!
——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这是自己亲口说的话。
楼云霄记得太清楚不过。
他让宁珂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向他求救的妖族,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面前。
就像当初那些魔化的流云宗弟子一样。
他责备宁珂,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
他让宁珂看着,他永远救不了任何人……
而面对宁珂的哭求,他做了什么?
他踹翻了宁珂,用更残忍的方式加深幻境。
一次又一次。
一天接一天。
——还清了……
——楼云霄,我不欠你了……
临别前,那人的话突兀响在脑中。
楼云霄惊颤着,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宁珂这些话,指的是什么。
是流云宗的罪孽。
那人认为,他终于……还清了。
而接下来,宁珂说的是什么?
是……
楼云霄,我恨你。
“啊……”
这一刻,楼云霄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半步,跪倒在地,捂住几乎烧起来的魔纹,泪水流淌下落。
他何其愚蠢。
又何其残忍。
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将宁珂推入了深渊地狱。
让那个曾经最在乎他的人永远地……
恨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