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听了，看了季悠一眼，掀了掀眉毛，没有说话。
心里想着：如果子钰做了皇帝……
不，没有如果。而是必须。
季悠看懂了季铭的眼神，撇嘴，回瞪季铭。
意思是：要坐那位子，你去坐。我才不要去。
季铭不搭理季悠。
想着：这事儿可由不得季悠说了算。
因为他们想把康帝掀下马，只有捧季悠上位、才是最合情合理、最有可能实现的。
而季铭自己？难度太大。而且自己也并不想去坐那个位子。
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天天跟在臣子的屁股后面去破案的。
他不可能会为了皇位、放弃和画棠一起去执律的理想的。
画棠没看到这二人的眉眼官司。
她说完后，感觉缓过气儿来了，便出声道：
“走吧，这儿还是黑熊的地盘，它们一会儿也会下来找地方冬眠。我们就不打扰它们了，绕过这座山吧。”
众人齐齐应了，继续背上行囊出发。
这场景，就让画棠更汗了，原来她的体力真的好差啊，人家还个个儿地背着东西的呢。
小虎很乖，让它不出声，它就一直憋到了现在。
画棠拍拍小虎的圆脑袋，再给它喂了点儿小肉干，便跟上众人的脚步，朝前迈进。
黄昏时分，在一条小溪附近扎营。
溪流不宽，大约有七、八米。也不深，浅处不没膝盖、深处大约也只有一米四、五的样子。
溪水非常清澈，流淌得也很欢快。里面肉眼可见的、有许多生物。
画棠就去翻石头，翻小溪岸边、或者浅水区域里的石头。
找螃蟹。
楚迎月和郑佳欣也去帮忙。
起初画棠说抓了螃蟹来吃的时候，大家都非常吃惊。他们从来也不知道：那种东西能吃。
可烤熟之后……●0●
吃得那叫一个香甜，简直抢都抢不过来。
之后，能抓就不放过了。
他们也问过画棠：是怎么知道那东西能吃的、还这么好吃。
画棠就解释道：“我爹常年在各处走动。可能是医者的习惯吧，见到陌生的动物、植物，都会想先尝一尝。
这大概也是他走哪都带着我的原因。因为万一他中毒，我能及时施救。
有一年，县里闹饥荒，我爹他胡子都愁秃了，也没想出好办法来。
山上的草皮、树根那些，都被吃光了。甚至连‘观音土’，都被百姓们抢来吃。
吃完又痛苦、又受罪。
我爹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起初让大家都抓鱼、虾那些来吃，还教大家怎么吃。后来鱼虾也抓不着了。
我爹就从石头缝里翻出了螃蟹。
翻出来就掰断了蟹钳想往嘴里塞，被护卫们给死活拦住了，都要先塞。
我爹想了想，就去生了堆火，把螃蟹给烤了。
烤熟后，就吃了。
那次，吓得我提着金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守着。
好歹是没事……
之后，我爹还试了一下死的螃蟹，发现不对劲，就让大家只吃活的了。
那次他吃死螃蟹，要不是我及时给他扎针，他能上吐下泻要了半条命去。
后来，我爹又挖了虫蛹、抓了螳螂之类的、甚至还有田鼠……
总之，但凡他能啃得动的、都整了来弄熟了吃。
之后，朝廷的赈灾粮就下来了。
可惜，里面一半是陈谷，一半是沙子。
好在我爹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了人从南边采买粮食，这才让全县渡过了难关。”
众人听得出画棠说最后那句话时、卡顿的意思，那肯定是画大人想了什么、朝廷不允许的法子、弄到了银子。
否则，一地闹饥荒、全国朝内粮食都曝涨的情况下，以画大人那点儿可怜的身家，就算能安排人去采买，也是买不回来的。
唉，画大人……何其可惜。
画棠自是知道自己的爹用的什么法子的。
她爹去求，甚至下跪去求县里那些富户豪商们开仓放粮、施舍银两。
可惜，没求来多少。
她爹就设下计谋，算计那些人出钱、出粮。
但都是杯水车薪。
为了防止民饥生变，她爹最后直接让守城兵士们……咳咳。
不想了。
她爹为此才在县令的位置上、呆了十五年。那还是被全县老百姓们给力保的结果。
画棠翻着石头、找着螃蟹，想着她那坎坷艰难、却乐此不疲的爹。
却浑然忘了，自己是她爹的翻版。
直到被只小螃蟹给夹住了手指头，画棠才回过神来。
把手放进水里，等小螃蟹松开了，才捏住对方的后腿，给提溜了起来。
这时，处在画棠上游的郑佳欣，突然发现了只小乌龟，高兴地“哇哇”叫了起来。
画棠扭头看过去，看到的却是……
意外中的没有意外——一条已经被水里生物们、给啃噬得乱七八糟的、腿。
人的，小腿。
画棠看着那条、卡在溪水石头缝里的小腿，再看看小腿侧边两步远、抓着小乌龟挥舞的郑佳欣。
忽然，坏心眼子了一下。
出声道：“佳欣，左转，向下，看看那两块石头中间的是啥？”
郑佳欣听话地左转、向下……
“哇！”
顿时一蹦三丈高，直接吓得把小乌龟都给甩飞了，撒开两条腿，踩得溪水四溅，跟被狗撵了似的逃去了岸上。
画棠“……”
她真的很想问问郑佳欣：真的是猎户出身吗？
平时，郑佳欣也会去打猎，对打回来的那些个猎物，也参与处理。
肢解、破膛、挖腹、分尸、切片……
做得干脆又利落、眼睛都不眨。
可怎么一见到人的、就还是会被吓得魂不附体、反应这么大？
人和那些、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郑佳欣的同理心在作怪？
还是郑佳欣只是对不完整的、腐败的那些、人的、接受不能？
显然应该是后者。
因为楚秋月死的时候，郑佳欣……不对，好像楚迎月说过，当时是郑佳欣发出的尖叫声、让楚迎月给回过神来的。
画棠揉了揉鼻子。
打算哪天遇到了新鲜的、完整的尸体时，再试试郑佳欣。
想着，画棠淌着溪水走上去，从怀里摸出副手套戴上，再从石头缝里、把那条小腿给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