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郑佳欣、熊庆杰、季铭都没能扛住，季悠也相信他自己能。
扛不住的人，都已经死了。
世家、皇家、高官厚爵之家，那些个每日里阴谋诡计算计颇多的人家，没有哪个扛不住秘密的人、还能活着。
所以，季悠就坚定地问向了画棠：“那我呢？”
画棠没理他。自顾自地、顺手给季铭挟了一块猪蹄。
季悠却急了，手里的扇子就停了，上身微倾，再次追问向画棠。
可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甚至、连画棠的一个眼神儿都能没得到。
季悠又开始扇扇，而且扇得有点儿快了，心气儿莫名就有些浮躁。
他轻“哼”一声，偏转了些身子，眼神望向屋角，一边扇，一边撇嘴道：“怎么？说不出来了？是拿我没办法了吧？
我告诉你，我可是最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从小到大，哪怕是季子恒和熊子山，也没法套出我的秘密。
他们还是非常了解我的，而你，不行了吧？不行就直说嘛，干嘛装作听不见？还是我在你的心目里、与他们更不同些？”
说完，季悠就用眼角余光盯着画棠。
可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季铭吐出一口气，收起扇子、坐正身子、双手撑在桌子边上，后背贴进椅子靠背里。
有些得意地想着：画棠这是认输了，看来自己是赢了。
可转念又在想：画棠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呢？
是不屑吗？
还是真的认输了？
画棠是会认输的人吗？
那她为什么不问呢？
是她在琢磨自己吗？
琢磨自己的秘密？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秘密啊？
除了想和画大人一起游历之外，他真的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
而且这件事，在他们几人之间，已经不算是秘密了，都已经知道了的。
那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坦白的？
对了，还有孙老管家的事！
不过孙老管家的事情，他是不能说、绝对不能说的啊！
可如果不说，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对这几个人不信任啊？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早晚也会知道的。
等到时候知道了，会不会怪他不信任他们？
那这兄弟、朋友，还要不要做了？
他们可是很信任他的啊。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就说吧，不然让这几人误会他就不好了。
于是，季悠收回手，开口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秘密可让你问的。
孙老管家原是伺候我娘亲的大太监，他有很高的武艺在身，也对我娘忠心耿耿。
只是他没能护住我娘，让我娘被人给害死了。虽然事后他就杀了害我娘的人，但他还是很自责。
他追凶追了七年，后来等仇报了之后，才进王府来一直护着我。为此，他还专门训练了一些人手。
一部分留在了我的府邸里、十个人跟着我，还有一部分就散去了各家，成了探子。
我从小到大，能瞒着我父皇做很多事，都是孙老管家的功劳，我待他，其实比作父亲一般。
他也没让我怎么操过心，遇事我只需要负责动脑，在这一方面他很培养我。
出力的事情自然就归他。我该说的……”
说着说着，季悠猛然闭紧了嘴巴。
他呼地打开折扇，遮住了脸。
忽地又一收扇，愤愤站起身，生气地道：“你这是耍诈！你利用了我对你们的信任耍诈！”
画棠闻言，才从汤碗上抬起脑袋，眨了眨长睫，很无辜地问他：“我耍什么诈了？”
季悠：“……”
是啊，画棠耍什么诈了？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搭理自己，连一个字都没有问，全是他自己给说出来的！
想到这茬，季悠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回椅子上，埋起了脸。
心里直道：完了，这脸丢大了。
一旁的熊庆杰看看季悠、再看看画棠，直抓后脖梗。
问：“这怎么回事啊？”
没等画棠出声，季铭先开口回道：“季悠是个很自信、也很自负的人。
他善思、善谋，也善掩藏。
如果直面问他，他恐怕有一百二十个主意在等着你。
我们仨从小到大，你被他正义的外表骗过多少回、你都忘了？
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不也经常被他的言语、眼神欺骗吗？
他能眼也不眨地、就把我俩给坑了。”
说到这儿，季铭好笑地摇了摇头。
再道：“不过，他坏也就坏在多思之上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当他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后，他就会多思。
反反复复地去想，越想就越不肯定、越想就越自我怀疑。
也就是：脑补太过。
画棠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不理他，让他自己去想、去不安、去忐忑，最后让他自己去攻破自己的心理防线，继而……不打自招。”
几人听了，顿时恍然。
画棠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笑意。
不过，为了不把季悠“气”死，画棠出声解释道：“其实，这也是基于我对季子钰你的了解。
小的时候，你是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人。你经常有自伤、自残的行为。
别掩盖了，你胳膊上的那些伤疤我早就看到过了。
那就是你自己伤害自己造成的吧？
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你父亲的关注。
希望得到关心和怜悯。
而结果是没有。
你甚至连付出的努力、都得不到一句肯定。
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爹的原因。
我记得你。
虽然你一直赖着我爹，但你的嘴没有闲着，会背诗、会背书、会坐在我爹的腿上写字、作画给他看。
而你哪怕是只背出一句，我爹就会使劲儿地夸你。
每个人都想得到别人的肯定，这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你只是……
在长期得不到关爱的情况下，有些跑偏了。
为了救我爹，你不惜自损人手、散布消息、制造事端、挑起世家们的内斗。
你想表现、想证明你自己。
想让我爹看到你的智慧、谋略，想给我爹证明你的能力。”
说到这儿，画棠感觉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