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视线对上子衡探究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知道子衡是个小机灵鬼,不好哄骗。
于是,就装出一脸忧伤的神色,回道:
“唉,前些天爸爸带着你去帮四爷爷收稻谷,也是深有体会啊。”
“农民的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大家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不过是个温饱状态而已。”
“所以我就想着,趁着现在秋收完成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帮助大家提高收入的办法。”
这话虽然掩藏了他去制作蛇盘的事实,但其实也是他的心里话。
虽然他给村民们提供了作坊里的就业岗位,也帮助大家找到了蔬菜山货的销路。
但这些只能帮助一部分村民提高收入。
还有一部分村民仍在外头颠沛流离。
他继续说道:“我很想帮助大家提高收入,但是又不能跟国家政策对着干。”
“你看咱们国家现在的政策就是记录在册的水田是禁止种植多年生作物的。”
“只能种植水稻、花生、玉米、红薯一类作物。”
“但是,这类作物的产量虽然很高,可售价却极为便宜。”
“像水稻,大家卖一斤也就两块钱左右,碾成大米卖都卖不上三块钱。”
“所以,爸爸今天就在山里转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大家提高收入。”
子衡听呆了。
其实,刚才他在想,爸爸是不是偷偷跑去跟谁约会了?
可没想到,爸爸竟然是在忧国忧民。
是在为如何提高大家的收入而忧心。
不得不说,他的爸爸真是一个超级大好人。
不仅自己要过好日子,还想带着村里的伯伯婶婶们一起过好日子。
子衡跑过来抱住爸爸的大腿,仰着小脑袋说:
“爸爸,你真厉害!”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句话说的,是不是就是像爸爸一样的人?”
李青峰惭愧。
他方才的话不过是为了掩藏自己制作蛇盘的事实而已。
可没想到,子衡却因着他的一番话,将他的高度拔高了这么多。
他扭头将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头。
山头绵延起伏,没有锋芒。
但山的坚韧,却是风雨不可摧毁,雷暴不能移动的。
就像那些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一样。
无论日子多么艰难,无论生活多么坎坷。
他们都像这些大山一样坚定的伫立在天地间。
温柔的哺育着下一代。
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对他们而言很远很远。
什么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跟他们更是没有半点搭边。
他们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安稳稳。
他们不求功成名就,只盼阖家团圆。
其实,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才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他们的欲望很低,所以获得的幸福感往往很大。
一场丰收,一次及时雨,甚至哪怕是家里的鸡窝凭空多出一个鸡蛋都能让他们津津乐道高兴好几天。
李青峰脸上的笑容渐渐显现。
从前他只觉得大家都很平凡。
每个人都是平凡的。
现在想来,其实每一个平凡的人都是凡而不俗的。
就像汪金花。
一个寻常的农村妇女,遭遇丈夫背叛,却为了两个孩子忍辱负重几十年。
如今要不是因为红薯这根导火索触发了她压抑了几十年的地雷,估摸着她还能继续忍下去。
想到五十来岁的汪金花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画面,李青峰的神色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晚上,按照白天的约定,李青峰如约来到叔公李国泰家中。
子衡子瑜就留在山洞里。
他进屋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其中,汪金花一家好几口人,加上曾美莉夫妇也来了。
唐义新作为村长自然是不能少的。
李国泰见青峰也到了,便开口道:
“好了,接下来,咱们就说说李富春的事情。”
李富春此时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但仍旧难掩他高大的身躯。
别看他已经年近六十岁,可因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显老。
说他四十多岁也是有人信的。
他放直双腿,手里叼着烟,并无接受审判时的局促,反倒有着几分慵懒气质。
难怪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女人愿意跟他玩。
李青峰暗自心想,这李富春也是个有本事的。
只可惜,本事没发挥在正途上。
要是他去做点什么小生意,光是有那些寂寞妇人照顾生意,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是?
偏偏,这李富春也没什么正经营生。
据李青峰所知,他原先就是在村里的自家松树林里采点松脂卖。
松脂的价格一直不错,早些年汪金花刚入门那会儿,满心满意的想将日子过好。
所以没日没夜的在自家的山地里种了不少松树。
自家的松树只要爱护好了,可以一直采松脂。
尤其是那些长得极大的松树,出油量很高。
因此,负责采松脂的李富春是赚了一些钱的。
十多年前的时候,松脂价格大约是一斤两元左右。
那个时候,他一年就能净赚两万元。
因为是自家的松树,所以卖得的松脂钱都是自家的。
再加上家里也没什么开支,因此一年二万元也十分可观。
后来松脂的价格一路上涨,到了前几年的时候,甚至涨到过五元一斤。
由此可以想见,这李富春不仅长得可以,兜里也有几个小钱。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容貌尚可,因此可不是有不少寂寞的留守妇人愿意与他暗中苟且。
此时,李富春集齐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可神色却淡淡的,丝毫不在意大家的看法。
李国泰继续说道:“金花嫁入我们老李家几十年,为老李家生了两个孩子,且还开荒种地。”
“如今咱们老李家的山地之所以能如此富足,金花功不可没。”
“就连家里的松树林跟杉树林,也大部分是经过金花的手种植的。”
“所以,当初跟老二一家分家的时候,金花家所得的山林田地基本上都算是金花一手打理出来的。”
“如今金花要跟李富春分家,按照道理,这些山林田地以及房子,都该归金花跟两个孩子所有。”
“李富春品行败坏,从今往后,自己搬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