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入了东宫内殿,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走近贺谨然,和上次一样,拉了拉他的被角。
“瑾儿,总蒙在被子里可不好。”
贺谨然:“父皇,您不是走了吗?”他尽量压低了自己声线,
而棉被中的十九,实在忍不住发痒的喉咙,低咳一声,让贺霖眉心紧蹙。
“父皇不放心你。”瑾儿啊,你总算肯说话了,父皇还以为,你生病了,性格都变得孤僻。
贺谨然抿了抿唇:“我没事。”
“瑾儿,你爹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吗?”贺霖此话到处,忙又摇了摇头,
“罢了,你还是好生养病。”
“父皇。”贺谨然掀开了被角,只露出一双眼睛,
事实上,被子里太闷,他憋不住了。
为了圆谎,他下半张脸全被面巾遮住了。“我想和爹爹一起去。”
“不行!”贺霖终于看到了儿子,心松了些许。
“让父皇看看,你的脸怎么了。”
贺谨然退后,他就知道,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多说无益,但是,他真的,很想跟着爹爹一起走,
说实在的,他上津城不想多留,
再者,路上,他顺便还可以见见师公,还有那两个调皮的小叔叔。
“也没什么,只是起了些红疹子,明日让我娘给看看,一准儿能好。”
红疹?贺霖眼刀看向了玄影,“不是说,天花吗?”
玄影:“殿下的病情,尚不能确诊。”他那会儿回的,是疑似吧?他可没有确定。
贺霖心下轻松了些许,但看向玄影的眼神,依旧不善。
玄影一句话,近乎吓掉了他半条命。
“邱妍、我怎么将她给忘了。”贺霖转瞬起身,刚准备着人喊邱妍过来,就被贺谨然给打断了。
“明日再去吧,爹明日就要走了,娘肯定心情不好。宫内不是有太医吗。”
贺霖:“可是,你……”
“我没事,都说了,就是些红疹子。父皇,你离我远些着,我怕给你传染上。”贺谨然又一次将头埋到了被子里。
“父皇,你先回去吧。”
贺霖……如今在这皇宫,瑾儿是第一个敢明着赶他的人。
他看到瑾儿状态如初,也不再多留,心想着,许是真的起了疹子,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天花。
“痛吗?”贺霖询问。
“嗯?”贺谨然反应一瞬,
“呃……不疼,就是有点儿痒。”
贺霖:“等太医再来,要配合着点儿,莫要再似先前那般,任性。”
“我知道了。”贺谨然敷衍一句,躺在了床上。
谢天谢地,陛下终于被他送走。
他一骨碌下了床榻,随手扯掉了脸上的面巾。
十九跟着起身,奋力支撑着带伤的身体,
不想,十九刚坐起身,就被贺谨然按到了床上,
“都病成这样了,起什么。”
贺谨然随手丢给了十九一瓶药膏,将方才自己用过的面巾也递给了他。
“待会儿太医来了,让他好好给你看看。”
“殿下……又要出去?”十九神情紧绷,很显然,他不想再睡殿下床榻。
“我爹爹要走,我岂有不送的道理。”贺谨然说的随意,但内心早就打定了主意,送行,是肯定的。
身后的玄冥玄影,满头黑线,
跟着殿下,他们整日的,都徘徊在生死线上,稍作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苦逼的十九,只得再次留下,
虽内心不愿,但他似乎没什么怨言,
只顺从颔首。
“一天都没吃东西吧。”贺谨然看着十九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转身对殿外慕白吩咐道:
“慕白,让御膳房做些吃的带过来。”
慕白领命照做,心想着,这莫名的男人,到底什么来历。
……同样的夜晚,
梁家,
秦素素药铺忙碌一天,早就入寝,
不想这时,房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呢?”
秦素素被惊醒,询问一声,无人应答,
她翻了翻身,继续睡觉,
谁料,房门外却是再次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秦素素起身,极不情愿的走向了房门,开门打开的一瞬间,
除了梁羽辰,还能是谁。
“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吗?怎么还没睡?”
“我……”其实,梁羽辰早在门外徘徊了许久。
他犹豫片刻,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
“不是要跟我和离吗?‘和离书’奉上,明日起,你自由了。”
“嗯?和离书?”就这么简单?秦素素差一点儿喜极而泣。
她伸手就要夺过那和离书,却被梁羽辰藏在了身后。
“最后一晚了,就让我们再做一夜夫妻。”
“你……你什么意思?”秦素素微不可见的,后退了些许。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最后的告别。可否让我进去?”
秦素素紧盯着梁羽辰手中的和离书,
“好、好吧。”这个男人,之前不是死活都不肯和离的吗?
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吗?
管他呢,等摆脱了梁羽辰,她就可以一门心思的,在药铺上工,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妾来打扰她充实的生活了。
秦素素入屋,梁羽辰慢悠悠跟在身后,
入屋后,梁羽辰自顾自的,坐在了秦素素床榻。
秦素素本想拒绝,但看在他手中那份和离书的份上,勉强没说什么,而是抽出了梁羽辰手中的和离书,揣入了自己怀中,坐到了桌案前。
“好困。”她揉了揉惺忪睡眼,
“梁羽辰,都准备好了吗?马匹什么的。”
“这些,有顾将军安排。”梁羽辰木木回复,神情愣愣的,
他一直观察着秦素素动作,见她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如获至宝,心就再也静不下来。
说他困吗?他不困,他只是心不在焉。
“哦。”秦素素实在太困了,胳膊肘抵在了桌案,“随行的人,你也安排好了?”
梁羽辰:“嗯。”
“路上多带些银两,没钱的日子,难过啊。”秦素素想着数年前,自己和小妍的西域之行,当时只觉得苦了,不想现在,还挺怀念的。
梁羽辰:“嗯。”
“唉,不是你说要说说话的吗?”秦素素对于梁羽辰这孤寂冷淡的性子,虽习以为常,但也不免发发牢骚。
“困了,就在床上睡吧,趴着不适。”梁羽辰好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