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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的京市,该是化冻入春。

春意却来得格外的迟,陆玉珠提前准备了小半个月给老爷子办寿宴,却因为一发再发的旱情,不得不关起门来热闹。

办长辈寿宴不同晚辈庆生,办了一年,以后年年都得办,少了排场,自然没那么多人需要接待。

送来的贺寿礼,也是除了亲戚姻亲,旁的下属旧部一律不收。

中午在医院吃完宴席。

虞晚陪着各家亲戚说话,没说几句,张姐过来说虫虫困了,但忘了装他睡觉要嗅着的裙子,这会儿闹着不肯睡。

虞晚跟婆婆陆玉珠打了个招呼,“妈,我去楼上看看虫虫,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听到孙子不舒服,陆玉珠忙让她去,自己留下陪亲戚说话。

坐着喝茶的王婵一直寻不到机会,看到虞晚出去,也找了个借口跟上去。

不过她才走到上二楼的楼梯口,被两名值班警卫员拦住。

“同志,你不能上去。”

二楼是沈老爷子的住的特殊病房,虫虫常住在二楼特殊病房的隔壁房间。

虞晚上去哄孩子,王婵却没办法跟上去,她想说是亲戚,又清楚说了也是白说。

于是只好在一楼走廊来回走动等。

二楼特殊病房内。

沈老爷子正和两位老友还有旧部下说话,沙发边上歪靠着个刚哭过闹过一场的小虫虫。

这会儿气鼓鼓地抱着奶瓶咬奶嘴,眼溜溜的眼睛有些红,看谁都不乐意,也不许谁抱他逗他。

等虞晚进来把生气的小家伙抱走,屋里几位的谈话才自在些。

“都说虎父无犬子,虫虫才这么点大,哭声可不小,长大后定是了不得啊。”

“我看也是这样,刚才捶一拳头的力道可不小,橘子都被砸凹半边。”

橘子砸在桌角上,能不凹进去吗?

提工作话题过于敏感,说小孩子倒是可以轻快活跃气氛。

远在滇南的沈长年两头忙,一边忙前线战事,一边到处筹粮没时间回京市,作为军事委员会常委的沈长铭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兄弟二人虽没在老爷子寿宴上露面,却都提前打过电话问候沈老爷子。

当然,往老爷子这打电话,打得最多最勤的还得是沈明礼。

“铃铃铃——”

书房内的电话铃响起,沈老爷子起身进去接电话,才拿起听筒。

话筒里响起沈明礼的一长串祝寿词,“祝老寿星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尽享天伦之乐,孙儿明礼在这给您拜寿了。”

沈老爷子笑呵呵地斥责:“好你个皮小子,虫虫都多大了,你还没个正形,前两天打电话过来不是说忙吗?”

“忙归忙,爷爷这边我也很挂心。”

话音一转,电话那头又响起沈明礼的追问,“爷爷,虞虞在吗?虫虫在不在您老身边照顾您?”

老爷子笑脸收了大半:“不在。”

“怎么会不在?您让小李喊一下她,我嘱咐她两句要有孝心,我不在家,让她一定要常常带着虫虫来您这边。”

“你就尽会哄我这个老头子。”

沈老爷子又被孙儿说笑,感叹道:“真不知道你是像了谁,你老子也没这么儿女情长。”

*

隔壁房间。

虞晚抱着虫虫哄睡觉,小家伙闭着眼睛嗅气息,耸着小鼻子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都怪你爸爸,给你养出个坏毛病。”

小虫虫睡觉必须要闻到熟悉气息,嗅着那股气息才能安心入睡。

过了几分钟,哄睡小家伙后,虞晚跟张姐叮嘱了两句,然后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走出去,刚好和警卫员小李碰个正着,“虞同志,老首长叫你去书房接电话。”

虞晚和沈明礼分开一个月零三天,已经通过三次电话。

今天是第四次通电话。

书房内有勤务兵值守,她接电话的语气格外平淡,“喂,这里是军区医院的虞同志在接电话。”

“虞虞,是我,明礼。”

虞晚知道是他,也听见他那边的嘈杂环境,有汽车声,碾压声,还有整齐步调声,不方便说的话,全都化为一句调侃,“你想写诗了?”

沈明礼笑笑:“嗯。”

他望了眼帐篷外,算着还有多少时间该集合出发,转而温和道:“虫虫呢?他有没有乖乖听你的话?”

“刚睡午觉,现在脾气可大了,爷爷说他跟你小时候一个样,都是一个坏脾气。”

虞晚还想问他怎么样,电话那头响起远远近近的喊声。

“沈团长,汽车抛锚故障已排查。”

报告声过后,紧接着就是他的告别,“虞虞,我该挂电话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好。”

每次通话都以一个好字结束,虞晚放下听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不过也没什么好怅然的。

嫁进沈家,就注定要过聚少离多且低调的生活。

出了书房,虞晚没立即下楼,转而拿起五斗柜上放着的水壶,先去帮说话聊天的长辈添热水。

依次添过一圈后,她放下水壶,得体地跟沈老爷子打招呼,“爷爷,我先下去了,叔叔伯伯,你们慢聊。”

“嗯。”老爷子点过下巴。

……

虞晚才转身离开特殊病房,她没急着第一时间下楼陪亲戚说话聊天,而是先回到隔壁房间看睡觉的儿子。

房间内安静暖和。

婴儿床上的虫虫,睡得小脸粉扑扑,睡姿也是说不出的好笑。

他的一只脚抬起来,顶着小被子,一只脚半圈着。

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耳朵两边,左手还捏着一条熊猫手帕。

守在旁边椅子上的张姐,单手拿着报纸打盹儿。

虞晚没有叫醒她,看了会儿小家伙,走到外面翻亲戚送的礼物,今天虽是老爷子过大寿,送来的礼物却夹了不少私货。

其中有给女人用的补品,还有给虫虫的玩具和衣物。

一堆礼物没什么新意,最打眼的要数一床破布做的被子和一套碎布片缝的小孩子衣服。

她拎起来看了下,猜测道:“不会是百衲衣吧?”

怕布料来源不干净,担心有什么皮肤疾病,又或者虱子跳蚤,虞晚直接把破被子和破衣服裹着丢角落里。

走出房间后,不忘跟门外的警卫员打招呼。

“你们收捡礼物的时候,有那种别人穿过用过的旧物品,一律不要拿到虫虫面前,我丢到屋里角落的破被子和破衣服,你们找机会避开人处理一下。”

“好的,虞同志。”

交代清楚,虞晚扭腰往楼下走,不过才到一楼,就被守在走廊的王婵拦住。

“表嫂。”

“你在这守着做什么?怎么不去屋里坐着说话喝茶?”

这话说的有些明知故问。

王婵笑道:“当然是等你。”

“等我做什么?”

虞晚乜她一眼,“你一个大忙人,还有时间来找我?我可听说你被调到京市铁路文工团,在团里混得是风生水起。”

“表嫂,你就别拿我开玩笑,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从军区部队文工团调到国企铁路文工团,完全是跌了几个级别。

王婵有苦说不出,更不清楚自己错在哪,被调回京市是好,可她想去的是京市军区文工团,并不是铁路文工团。

“离家近不好吗?”

“哎,表嫂你就帮帮我吧,我想尽快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

虞晚上上下下扫视她,并没立刻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