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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岳母的擅自做主,沈明礼其实有些厌烦。

但碍着是虞晚的娘家人,他再不喜欢亲戚间的人情来往,还是会给够尊重。

三伏天,光坐着都能出一屁股汗,这会儿提着两竹篮子的东西,走到对面小槐花胡同。

沈明礼已经热得出了一身汗,阳光扎进皮肤里,晒得人脸疼。

虞晚拿着熊猫吃竹子手帕给自己擦汗,偶尔瞟一眼身侧的沈明礼。

她其实知道他不是很愿意去,从出门那会儿就一直没说过话。

亲妈的临时安排,她也没想到,可毕竟是去看长辈,也不好拒绝。

再说明天就要走了,今天看望一下也在情理当中。

想了想,轻声说了句,“一会儿请你吃雪糕。”

沈明礼不是很想吃那东西,明白是她的示好,抿着薄唇略作考虑,目光落到她手里的帕子上。

要了个更实惠的好处,“你帮我擦下额头上的汗。”

虞晚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这个时间,胡同里是没什么人,但保守的七十年代,谁会说出他这种话?

流氓就是流氓,不管是现代,还是七十年代,都少不了。

她把手帕递过去,嫌弃道:“自己擦。”

沈明礼提了提左右手里的竹篮,意思是腾不开手。

虞晚可不将就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遭她又冷待一回,沈明礼故意走得慢腾腾,拢共几百米的路程,硬被他拖成了一公里。

他以为她会等,结果没良心扭头就拐进了一道院门。

根本不管他认不认得路。

这下好了,沈明礼还得大跨步追她。

“姥姥,姥爷,你们在家吗?”

虞晚担心沈明礼走错院子,故意朝里喊了好大一声,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

“亏我拎这两大篮东西,你倒走得快。”他的抱怨,落到她耳朵里,就是故意作怪。

虞晚不在乎地哼笑一声,“少在我面前装弱不禁风,你提着我翻围墙的事,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沈明礼第一次觉得,男人过于强壮也不好,想要多得些体贴都难。

刘老太听见小跨院外的动静,忙出来接人,“哎哟哟,姥姥的乖孙,今儿怎么过来了?快快快,快进屋。”

“明天不是要走了吗?想着来看看您。”

虞晚笑着挽上刘姥姥的胳膊,也不嫌热的模样,看得沈明礼心气不顺。

昨晚新婚夜,他想要抱着她睡,都被要求一人盖一床被子,还要保持三十公分距离。

她什么时候能这样黏黏他?

刘老太神色慈爱地看着虞晚,还不忘招呼后面提菜篮子的外孙女婿。

“小沈也来了,快跟姥姥进屋去,今儿天可热了。”

进到正屋。

沈明礼放下菜篮子,礼貌地喊了声姥姥。

刘老太笑着应下,又要给两个小辈倒水,虞晚及时拦住她,“姥姥,您坐,我自个倒水喝。”

她拿起柜子上的保温壶倒水,还不忘问,“姥爷不在家吗?”

“他哪在家闲得住?刮风下雨都得出门溜弯。”

“噢,那可惜了,明礼还给他老人家带了葵花白酒呢。”

沈明礼配合着她的话,拎起其中一个篮子放在桌上,虞晚端着两杯凉白开走到桌边,给了沈明礼一杯,又揭开篮子里的牛皮纸包,“里面还有两斤猪板油,姥姥您看该放到哪?”

一听还带了肉,刘老太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两分。

“小虞,你去外面接点井水,帮姥姥把猪板油泡在水盆里。”

虞晚从来到刘家,就一直被刘姥姥娇养着不许干任何家务活,包括在乔家也是,这会儿让她去外面接水,那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沈明礼说。

她喝了口水,识趣地拿上牛皮油纸包去了外面。

等虞晚跨出正屋门槛。

主位上的刘老太才平淡开口:“小虞是个孝顺孩子,从她来到这个家,就一直乖巧听话,姥姥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留给她,如今你成了她的丈夫,这个就给你吧。”

刘老太从小方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木盒很小,只有三指宽,两指厚。

沈明礼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翡翠平安扣,看成色就是极好的那种。

“姥姥,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吧,保平安的。”

十八年前,刘萍嫁给虞有生,还没等到他功成名就的那天就守了寡。

如今虞晚也嫁了军人,她可不想再遇一回差些运道的事。

“不要让小虞知道,平安扣你自己好好收着,最好是带在身上。”

长辈给的东西,做晚辈的只能收下。

沈明礼起先觉得跑这一趟,又要和一堆亲戚打交道,心里还有过不情愿,现在收了刘家姥姥给的平安扣,倒有些过意不去。

正想说些什么话,却见虞晚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见状,沈明礼只能暂时收好平安扣,准备另找机会再说,放下水盆的虞晚,看时间不早了,从布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姥姥,看看这是什么?”

印花绛紫色嵌金银线纱巾,拿在手里像是一团乌云被泼了葡萄汁。

刘老太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笑道:“这就是你妈上回说的那条纱巾吧?的确是好看。”

“姥姥,我给您系上,您围肯定特别合适。”

刘老太也不推来推去,眉开眼笑地让外孙女帮她系纱巾,系好又不知虞晚从哪掏出个塑料镜子给她照,“是不是很好看?我特意给您挑的这个颜色,以后您早起去菜市场,系上它,就等于我在陪着您。”

听了一耳朵甜言,刘老太笑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好几道,“小虞真是姥姥的乖孙哟,一下就长大懂事了…”

*

考虑要回报社家属院吃午饭,在刘姥姥这待了半个小时,虞晚就带着沈明礼去了枣儿胡同。

乔家奶奶这边,按理说虞晚是不用特意跑这一趟。

但两条胡同离得近,左邻右舍大多都认识,去了姥姥家,不去奶奶家,传出去就是让人说嘴挑理的话柄。

到了乔家大门口,刚要敲响院门,身后就响起小婶贾芬芳的声音。

“小虞,别敲门。”

“小婶,你怎么在这?”虞晚看了手表,才十点一刻,单位没这么早下班。

贾芬芳单脚下了自行车,神色有些不自在,看清侄女婿手里提着的东西,没说自己,反倒先问:“你们是来看望老太太的?”

虞晚敏锐觉察出话里有话,“奶奶怎么了?”

贾芬芳故作轻松,“嗨,人上了年纪,难免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我这不就提前下班回来给老太太熬药吗?”

虞晚觉得事有蹊跷,语调却如常地轻柔,“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面前中年妇女的话,让沈明礼压了眉角,眼中多了审视。

乔家老太太昨天才参加了婚礼,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

贾芬芳本想拦着侄女不让进,可人带了礼来,那就是专程来探望的,她这不让进,反倒让人乱想。

没办法,三人一起进了院门。

才到院中月季花坛,就闻到一股苦涩中药味。

虞晚走到正屋外,先轻敲了敲门框,听到屋里老太太的声音,“是南南吗?”

“奶奶,是我,小虞。”

“进来吧。”这声是乔老头应的。

进屋后,看到床上半卧着的乔奶奶,虞晚明显被吓了一跳,昨天婚礼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老了这么多?

乔老太半白的头发,现在成了全白,人也恍惚憔悴,好像都认不清人。

“南南,你回来了?”

被叫南南的沈明礼,眉头轻轻皱起,心知乔家老太太这是不大好了。

“奶奶不是都同意让你娶小虞了吗?你怎么还跟奶奶置气?”

乔老太伸手哀求:“快过来让奶奶看看,离家半个多月,怎么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