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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乔珍珍,看清是谁,也是一愣。

是那个在护城河救了她,又差点把她给磕死的男同志。

阳光照进走廊,身穿军绿色衬衣的男人爽朗一笑,露出整洁的一排牙齿,他长眉如墨,鼻挺唇薄,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睛生得格外的好,又格外的亮,在阳光下整个人都有些熠熠生辉。

可惜就是太黑了点,弱化了长相优势。

沈明礼以为开门的是虞晚,看到不是她,脸上的笑意稍稍转淡,“乔同志,你好。”

“哦,你好,同志。”

乔珍珍后退半个身子,请人家进来。

刚还坐在客厅的乔珍美和虞晚已经回了房间,客厅只有刘萍一人。

“小沈同志,你这是?”

刘萍明知故问,放下手里钩针,笑着请人坐。

沈明礼把手里提着的四大包放茶几上,礼貌道:“伯母。”

“快坐快坐,珍珍去给客人泡杯茶。”

乔珍珍噢了声,走到柜子边拿出玻璃杯和茶叶,先洗了遍茶,再重新倒入开水,冲泡好后,将茶杯放在桌上。

刚要挨着亲妈坐下,就被刘萍睇眼色,回了自己屋。

屋内一霎安静下来。

沈明礼坐在窗边独椅上,不经意地观察屋里摆设,忽听藤条沙发上的刘伯母说,“小沈同志,你三番几次照顾我们家虞晚,伯母还没亲自向你道声谢,你倒是客气得很。”

“上门就上门,怎么还带这么多礼?”刘萍将四个油纸包睃了一圈,看大小和放在桌上的重量就猜到里面是什么。

心底对这位沈同志的印象好了不少。

“第一次上门拜访,有些俗礼还是要讲的。”

沈明礼不擅跟女同志打交道,偏偏乔家这会又没个男人,客套一两句,他就直奔重点。

“伯母,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和小虞的婚事,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婚事?”刘萍作出才听说的惊讶,其实早就跟女儿通过气。

“伯母对我的个人情况,以及家庭状况可能还不清楚,我再向您郑重介绍一下。”

“我叫沈明礼,今年23岁,毕业于国防军大,京市人,现在是滇南军区的一名排长。

父亲沈长铭,母亲陆玉珠,因工作单位的特殊性,对外不方便透露两位的职位职称,家中四姐弟,我排行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弟一妹。”

躲在门后的乔珍珍和乔珍美,对视一眼,这自我介绍,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虞晚虽没趴在门后偷听,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外面动静。

除了多了句国防军大毕业,以及父母名字,自我介绍还跟前两天说的一样,刘萍略显愁态,端起茶杯吹了吹,吹散飘着的茶叶,“婚事,你能做得了主?”

“这种事可能还得是要长辈坐下来谈才合适。”

沈明礼没碰桌上的茶水,眉宇间多了些严肃,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或许是我没把话讲明白,这次上门是来谈虞晚跟我的婚事,并不涉及到我父母。

我父亲因为工作的敏感性,经常不在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三次,婚礼也不一定会出席,至于我母亲,她其实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所以不会有两家人坐下来面谈的事。”

话说得有些直白,刘萍脸上臊得慌,可她也的确拿不出话来立脚,现如今丈夫被关着调查,儿子还在派出所,说出去都是丢人的份。

军区大院的亲家肯答应这门婚事,都不亚于是忍气吞声。

至少,换她在那个位置,儿子要娶这样的人家,说破天都不可能答应。

矮人一头,说话就只能往通情达理上扯。

刘萍放下手中茶杯,叹息一声,“小虞从小没在我眼前长大,对于她的婚事,我虽然是她的母亲,但决定权都在她自己手上。”

“再说现在是新时代,也不兴包办婚姻。”

自圆其说的下了台,后面彩礼什么的,刘萍也看得很淡,只是唯一一点,那就是必须要办婚礼。

明面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刘萍的女儿嫁的是军区大院的沈家,女婿是前途光明的高干子弟。

婚礼方面,家里已经做了安排,沈明礼把这些事情说清,还没忘要女方宴客名单,“考虑我的假期只有一个礼拜,所以婚礼定在下周星期三,还请伯母给我一个请客名单,我好做下具体安排。”

婚事就这么草草定下。

不过这时代的婚礼也的确很简便,相看合适,几天后就直接结婚。

结婚流程更是简单,女方打包行李去男方家,绕着男方家转一圈,再放几响鞭炮就算成了。

讲究点的还摆两三桌,没那个条件的席面都没有。

*

婚事谈拢。

刘萍才让虞晚出来跟女婿说话,她心里预设是两桌二十人,具体要请的人,自然是她上班邮局分局的主任以及两名同事,还有就是丈夫报社的领导总编辑和两名同事。

另外再邀请了街道办妇女主任。

剩下的名额就是乔家和刘家两家的长辈。

虽说是喜事婚宴,带家属孩子什么一块去也没什么,但这种事还是要分场合。

男方家位置高,又是军区大院的人,要请的客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女方不能拎不清,什么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往过领。

等刘萍拟定好大概的人数单子,沈明礼拿着就要去忙婚礼的事。

“小虞,你送明礼下楼,妈这会还有事走不开。”

刘萍开了口,虞晚自然要去送沈明礼,出了家门,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讲话,好像一下多了礼数。

眼看快到大门口,沈明礼停下脚步,低头看身侧的虞晚,阳光洒在她脸上,照得她粉扑扑的腮像颗诱人的水蜜桃,“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去友谊商店买东西,别睡过头了。”

“噢。”

虞晚头一次结婚,也不太懂什么流程,除了点头应声,别的事好像都插不上嘴。

沈明礼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好丈夫,收敛笑意故作沉稳道:“小虞,你别怕,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虞晚没把他的话记心里,只想着前头那一句,体贴地说了句,“记得多带点钱,友谊商店东西多。”

“好。”

*

虞晚是婚事的参与人员,但最忙的却不是她。

才回到家,就被亲妈安排去澡堂子洗澡泡澡。

家里三个女人都在为她的事忙前忙后。

刘萍翻箱倒柜的找出前两年为乔济南准备的结婚用品,大到棉被,小到枕巾,全部被她分拣一半出来。

确定好那些让虞晚带走,就让珍珍和珍美把这些东西晾到阳台上晒。

“多留神点,别让麻雀拉屎脏了被褥。”

乔珍美小声道:“妈,这些东西不都是大哥的吗?分出来用的话,奶奶知道怎么办?”

刘萍能翻出樟木箱里的东西,就是心中有数,“你奶奶会同意的,你哥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逢凶化吉,就算出来了,两三年内也不可能说亲事。”

“小虞婚事急,这些陪嫁她先用,等济南结婚的时候,再买新的就是。”

乔珍美想想也是,于是没再多嘴,乔珍珍倒是满肚子疑问,但她知道,现在啰里八嗦估计要挨打。

“晒好东西,珍珍你就在家守着,珍美你去利民供销社买些便宜的水果糖,再买些红纸、请帖回来。”

交代完,刘萍就先骑着自行车去了单位请假,然后又回小槐花胡同找老太太说事。

刘老太是经过风浪的人,对于虞晚的婚事,早就再做准备,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套黄釉餐具还有冬青釉带碗盖茶具都给小虞当陪嫁,还有这只酸枝木箱子也一并带走。”

刘萍看着这些好东西,连连咂舌,“妈,这两样不是姥爷留给你的吗?”

“什么留不留的,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咱家的。”

刘老太的曾祖父是旧时王府养马奴才,后遇时局动乱,皇亲贵胄避难四逃,府里奴才可不就拿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跑路。

因曾祖父是养马奴,能托运走的大物件多了不少,听说连镶玉包鎏金的鸟笼都带了两个走。

放在皇亲眼里是寻常东西,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就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