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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姐夫,叫得张国斌险些惊掉下巴,诚惶诚恐一瞬,才把一句话听明白。

好端端地提起他大侄女,难不成是……?

想着侄女温婉秀丽的长相,也不是不可能。

“我大哥张国栋是有个女儿叫张蔷,今年刚毕业,前几天才满了十八。”

张国斌一边说,一边暗窥沈明礼脸色,他这小舅子看起来好说话,待人随和不计较,实际上是个眼里容不了沙子,面善手狠的主。

自打前两年被沈明礼知道,他借沈家背景托关系调到京城日报当会计,就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好在沈明礼没把这事跟家里人说,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保不准儿沈明娟要跟他闹离婚。

沈明礼冷眼盯着他,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听说张蔷摔折了腿,人还在医院躺着,你这个当叔叔的没去看看?”

这话就问得有些蹊跷,张国斌揣度着,一不留神被沈老爷子吃了一兵,“这事我还真没听说,周末我抽空去看看。”

张国斌顺着话说,沈明礼却不满意,刨了两口饭,又挖了一勺蛋羹吃,“今儿才星期三,要不就明儿一早吧。”

这么急着催着,张国斌要还听不出来,那就是真的蠢。

“该你了,小张。”

沈老爷子催了一声,转眼看向沈明礼,眼里带着似讽非讽的笑,“你小子倒是胃口好,吃完那么大一肘子,还吃得下鸡蛋羹,吃多了也不怕夜里不消化。”

“爷爷年轻时候不是一顿吃十八个馍吗?我这饭量可比不了您。”

“不听老人言,总有你小子摔跟头的时候。”

爷孙俩为什么打机锋,张国斌是琢磨不透,也没敢去细琢磨,等到第二天,从他大哥嘴里知道侄女张蔷被人推下楼的事后,一根名为解惑的线头,彷佛从某处钻了出来。

“到底是被推下楼还是她自己摔下楼?跟她发生口角的女同学又是谁?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电话另一头的张国栋道:“那丫头不是第一次欺负你侄女,以前想着小打小闹,没跟她计较,这回害你侄女摔折腿,那就该给她点教训。”

自家孩子自家疼,侄女到底只是侄女,张国斌可不会信他大哥的片面说辞。

追问最紧要的,“伤人的女同学是谁?现在又在哪?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不过是普通职工家庭,没什么来头,好像也是你们报社的。”

张国栋心里有鬼,想着把事情糊弄过去,可张国斌不是傻子,当下就发了火。

“大哥,有的事不能瞎搞,没人是傻子。

实话跟你说,昨晚我那小舅子就亲自点了我,你具体做了什么事,我也不问,但你尽快把事情平过去,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底是自己亲大哥,张国斌发过一通火,又好言相劝:“哥,咱家靠着沈家这棵大树,只要不动歪心思,人家就能保我们一家子往上走。”

“你这回实在糊涂,顶着亲戚名头弄些虚虚实实的把戏,就以为能把事情给办了?人家都是要往上递话的。”

要不是这样,沈明礼怎么可能突然提起他侄女的事?

张国斌有过一次被抓经历,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犯,他清楚大哥为人,肯定是大嫂撺掇的。

他大嫂到处吹嘘是沈家亲戚,那是没少在人前得脸。

这回敢借着沈家干仗势欺人的事,成与不成倒霉的都是他。

张国栋听了弟弟的话,也吓得出了一身汗,他当时也没明说是谁家亲戚,这样都能传到沈家人耳朵里,也不知道他家有多少耳线。

怕得罪沈家这个大靠山,张国栋挂了电话,就给城北派出所还有学校各打了一通电话。

受害者没揪着事情不放,学校和派出所自然是照章办事。

当天中午,跟刘姥姥住一个小跨院的郑老师就把消息带了回去。

同时还有一张毕业证书。

“事情调查清楚了,乔珍珍的确没有推张蔷同学下楼,学校问了不少在场的学生,再结合多方面的线索,特此准时发放乔珍珍的毕业证书。”

郑老师把学校的话带到,还分了刘姥姥早上去菜市场抢的新鲜菜。

丝瓜、扁豆都很新鲜,郑老师道了声谢,补了钱票给老太太。

“票据我就不要了,钱我收下,这几年,郑老师没少帮我家那个惹祸精带话,真是麻烦郑老师了。”

“嗨,都是邻居,带句话算什么事?”

得了声谢,郑老师就回屋做饭去了。

刘姥姥摊开那张毕业证,把上头的名字看了又看,嘴上念叨着,“家里可算是少了一件麻烦事。”

等到晌午饭点,刘家人陆续回了小槐花胡同。

正屋饭桌上摆了一盆丝瓜汤,一盆过水荞麦面,还有切好的黄瓜丝和一海碗拌面辣酱酱。

一家子围着饭桌吃凉面,平时不怎么多话的刘老头却突然开了口,“我跟几个棋友下棋,听了几耳朵,估摸下个星期城北派出所就要出告知书了。”

刘景文、刘景武插不上嘴,刘峰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父子三人都在铁路局上班,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各种检修维修排查,与人打交道这方面,到底是有所欠缺。

赵美华挑了一筷子面,没夹起来两根,眼睛全往婆婆身上瞟,刘峰在桌下伸腿踢了下自家媳妇,得了赵美华一个恨眼。

一桌子人都等着刘老太发话,可直到吃完饭都没说一个字,倒是回里屋的那一瞬,老太太扭头瞟了眼饭桌。

此时的饭桌边,只有摞碗筷擦桌子的赵美华。

*

大夏天的正午,人热得都没什么精神。

刘老太躺在床上养了养精神,等刘家人下午出门上班,她又拿着毕业证去了第一协和医院。

乔珍珍正无聊地满屋子挥扫帚杆,见姥姥来了,扫帚杆一丢,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姥,你怎么来了?是来专门陪我的吗?”

“哎哟,你也不嫌热。”刘老太抽出袖管,不让她挽胳膊,抬眼看到乔珍珍耍得满脸通红,汗水滚脸,她也是佩服这个缺心眼儿。

“姥姥,你咋区别对待?小虞走哪,你都挽着牵着。”

“没大没小,小虞也是你叫的?那是你亲姐姐。”刘老太斥她一句,又笑着拿出衣包里的毕业证。

毕业证一出现,观察室瞬间响起一声惊喜狂吼。

“啊!我拿到毕业证了!”

“我拿到了!”

乔珍珍差点把亲姥姥的耳朵吼聋,还觉不够,又跳着跑到窗户口大喊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乔珍珍,也能去文工团啦。”

刘老太没眼看,等乔珍珍嚎完两嗓子就一巴掌招呼过去,“沉着点气,快收拾收拾东西,今天你就回去住,医院就不住了。”

“好好好,我马上收拾。”

乔珍珍没觉得疼,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属院,这医院她是呆得够够的了。

也不知道讨厌鬼现在怎么样。

胡乱收拾一通,乔珍珍又想起什么,随口编了个理由,“姥,我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