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点动静,成不成还不一定。”
刘老太一把扯住刘菊手腕子,刻意凝重脸色,“珍美前段时间闹出来的事,你也听说了,心里就没疙瘩?”
“喔唷,我还当多大的事,那些人就是吃不着天鹅肉说天鹅肉带鹅毛。
我才不信珍美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姑娘,就算信不过她,还能信不过我三妹?”
“她教出来的女儿,个个都是贤惠持家,聪慧得体,就算是最不听话的乔珍珍,那干活做事也是不含糊的。”
刘菊在乡下呆的久了,早见识了那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心。
就拿她是郊区供销社职工的事来说,面上说什么没城里职工待遇好,离家远不方便,反正就没一句好话。
真要把工作让出去,那些人可不得抢破了头。
庄子上的人不仅说她,也没少拿泥鳅的工作说事,说是掏大粪的粪篓子,呸,自家娃放学回家哪天没有捡屎抢牛粪的?
合着自家就是香的,别人家就是狗屎烂贱瞧不上。
刘老太提前敲了响钟,“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拿这茬说事。”
话锋一转,又犹豫起来,“你三妹那,我还没跟她提,要是两孩子自个看对眼,我呢,走中间帮你说话搭线,说不准就成了。”
“妈,你这……”
“她都这光景了,还瞧不上我马家?”
刘菊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家条件有那么差?
刘老太斜她一眼,“你当你家是什么好去处?谁都愿意嫁进门?你是顿顿吃白面馒头,还是顿顿吃大肥肉?”
“也不瞧瞧,谁家六口人挤一屋子的?你公婆如今还在,到现在也没分家,嫁进门,我看只能睡菜窖。”
刘老太不留情面的一通贬斥,要换个人,刘菊早一巴掌抽过去了。
她不好顶撞老太太,毕竟是亲妈,都是为她好,这不就帮她说了个好儿媳。
乔家是什么光景,光想想,就够她乐得找不着北。
“这事不管成与不成,你第一件事就是把马小晴给我撵回黔南,谁家嫁出门的大姑子还赖在娘家?”
刘老太不喜马小晴,那孩子心眼坏了,不把她这个姥姥放在眼里,还怂恿刘菊去为难刘萍,白白坏了姐妹情份。
这种坏心眼的丫头,前头敢卷了夫家所有钱票哄着人跑回城,后脚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
刘菊为大女儿解释:“她这不是参加邮局的招工考试吗?今儿跟着我一块进的城,现在估计已经到了邮局了。”
“要是邮局的工作不成,到时候我肯定让她回黔南。”
“邮局就算选上了,也没她的份,名字报的是马小夏。”
刘老太听出她的心软,立即变了脸色,敲打起刘菊。
“她在黔南已经结婚成家,孩子都生了,时间久了不回去,夫家找上来闹,你还要不要过日子?”
说了重话,又对症开软方,“菊啊,你打小就跟你三妹关系好,哪回我给你的油、糖、米、票不是她省俭下来的?
萍丫头知道你日子过得不好,又好体面。
她不过是借我这个当妈的手,拐着弯地把好东西贴给你。”
“你们四姐弟,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二弟娶了媳妇成了家,他有三个儿子要养,日子过得紧。
你小妹嫁得远,人在沪市,家里有什么事,还不得指望你三妹?”
刘菊被说得心里不是滋味,“妈……”
刘老太无奈叹气:“你现在留个祸害在邮局,是准备坑你亲妹妹一把,还是想把你妈气死?”
“孩子大了,不是从前小时候争颗糖争块肉的小事。
她如今有算计家里人的心眼,你耳根子又软,这回能怂恿你跟刘萍对杠,下回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
刘菊被点醒,也是犹豫,可到底是自家孩子,她不愿往坏处想。
但老太太说的话,又句句在理。
“妈……”
刘老太见她还犹豫不决,当下又变了脸,“别妈来妈去了,自己好好想想,你哪会跌跟头是听过劝的?你要听我一回劝,日子能过成这样?”
“你要舍不得,把人留在城里,那马小晴的夫家迟早找上门。
万一又是个不讲理的,闹来闹去,砍了谁,伤了谁怎么得了?”
刘菊听得心口一跳,乡下人娶媳妇可都是掏空家底的,这没了钱又没了媳妇,到时候还真不好说。
“我这不是也没留吗?还不都是马小晴那鬼丫头主意多。”
刘老太指头戳她额角,“人家可不信是媳妇不想回去,指不定认为是我们这些娘家人扣着不让走。
不然怎么就把工作给安排上了?到时候我看你有嘴都说不清。”
被亲妈这么一点拨,刘菊那左右摇摆的心,真是不敢乱动了。
大丫头留在家的确是个祸害。
“行吧,我听妈的。”
刘老太剜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听我的?要怎么做你自个拿主意,别到时候又哭嚎着说我对你不管不问。”
*
石榴花影穿墙过,风中扑簌簌。
屋里两张椅子、一个凳子隔得不远不近。
乔珍美应了刘姥姥的话,那肯定会好好待客。
她跟小表妹说着话,还时不时记得问一两句马表弟。
问的都是在家都爱做什么,这个季节结了什么果子青菜,提的都是乡下常见的事。
马未秋觉得她有些傻气,白担了个表姐名头,让他矮了些辈分。
屋里没了长辈,马小夏少了拘束,盯着面前的好看表姐,笑得有些傻气,“表姐吃的野菜、咸菜都是我去山里挖的。”
“今儿也不知道表妹要来,都没给你准备见面礼,这方蝴蝶手帕我还没用过,送给你,别嫌弃。”
乔珍美捏了捏她有些枯黄稀疏的辫子,有些可怜这个小表妹。
拿到蝴蝶帕子,马小夏高兴得不得了,她包里的旧手帕早就被洗得抽线发白,这手帕一瞧就知道是新的。
她悄悄耸鼻嗅了嗅,还闻到一股茉莉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