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虞晚的身影在街角消失,乔珍美才重拾勇气回了京市大。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些闲话吗?
只要她不去理会,过段时间自然就没人提了。
就像小时候有人骂她八字硬,克死亲妈一样,时日久了,也就没人再不怀好意地碎嘴了。
红砖墙后,虞晚估算着时间,确定差不多了又返回校门口。
她跟守门大爷打听乔珍美的事。
可不管怎么问,问多少遍,大爷都是摇头晃脑说不知道。
“小同志,快回去吧,我瞧这天要下雨。”
早上领导才开了会,不让议论学校发生的事,怕影响京市大学的形象。
加上现在正是三创五检共建美好新未来时期。
京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学校,还有相关机构都有专人走访了解开展教育工作。
虞晚没打听到什么有用消息,略显失望,又瞧时间不早了,只能先回去。
坐上末班公交车。
摇摇晃晃颠簸中,虞晚思绪飘远,又想起梦中场景。
梦里那种扑面而来的真实、压迫和紧张,让她想要暗示自己只是一个梦,都做不到。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激得虞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过神,发现此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还刮起了风,吹得路边树影歪斜。
也吹得她后脖发凉。
海甸郊区的京师大学离报社职工院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也就五公里左右。
坐公交车只需要坐八个站。
眼看着离家还有两个站,汽车却突然抛锚。
天还下起了雨。
“各位同志都在车上等一等,老毛病了,汽车一会儿就修好,别着急啊。”女售票员安抚了一下大家情绪,翻出木箱里的手电筒帮司机看问题所在。
折腾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行,有着急回家的直接下车,离得远的就只能耐着性子等。
虞晚不想淋雨,又怕再修十几分钟又或者半个小时,都还是修不好。
想着也就两个站,走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略作考虑,她就戴上草帽冲进了雨里。
*
道路两边的路灯隔好远才有一盏。
除了昏黄灯光下,别的地方都是暗角。
虞晚穿的是刘姥姥给她买的塑料凉鞋,白天穿除了有些艳俗,也没别的不好。
可一旦沾上泥水,双脚就在凉鞋里面前后打滑。
再又一下跐溜后,右脚凉鞋直接跑到了脚脖子处。
顾不得被雨淋湿,虞晚弯腰扯拉凉鞋位置,因为抬脚变成左脚独站,手上一个用力,身子踉跄地向右边扑去。
“啊——”
虞晚怕摔进脏污水坑里,慌乱间忽然扯到了什么,她也不管是什么,双手齐上,稳住自己向下摔的趋势。
一声“撕拉”响后,被扯住的军绿色胶雨衣直接破了个大洞。
破的地方刚好是口袋处。
“同志,请放手!”
耳边响起的男人嗓音,让虞晚尴尬不已,收回手,看到手中多出来的一块塑料布,她只想马上打个地洞钻进去。
“对不起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她小声赔礼道歉,也顾不上头上歪掉的稻草遮阳帽。
“我不是有意要扯坏你的雨衣,要是方便留下联系方式,我会赔你雨衣钱。”
虞晚递回扯坏的塑料布,男人没接,她抬了抬帽檐,视线跟着往上,带胡渣的下巴,抿着的薄唇,如刀锋般的下颌线,然后是高挺的鼻梁。
直到看清男人整张脸,虞晚忽觉遭雷劈。
“你!”
怎么是他?那个随地放水的男人。
“……”
沈明礼瞳孔微缩,同样震惊,他在滇南大湾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没想到在京市遇见。
“讨厌鬼!你怎么还在这?快跟我回去了。”
披着雨衣的乔珍珍,还拿着一把大黑伞,她放学回家做好饭,就一直在等家里人回来。
可左等右等,谁都没准时回来。
眼看着雨下大了,怕讨厌鬼淋雨又遭瘟病吃水果罐头,乔珍珍干脆去车站接她。
“你跟人说什么呢?快走啊,别站着淋雨。”
她走过去撑开大黑伞,又帮着把地上的红色塑料凉鞋捡起来。
“哦,好。”
刚好乔珍珍来了,虞晚接了话就转身想溜,至于什么赔雨衣的事,瞬间抛到后脑勺。
这男人在盐碱滩看到过她,要让他说出些什么就遭了。
她也顾不上穿凉鞋,赤着一只脚跟乔珍珍往回跑。
沈明礼没有喊住她,也没捡起掉在水坑里的防水布,视线追着那道梦影进了百米外的职工家属院。
他不禁扬起嘴角,胸腔漫出几声笑。
笑过之后,雨中男人不慌不忙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
到家以后。
乔珍珍把雨衣、雨伞和雨靴放在家门口沥水,又帮着讨厌鬼倒了盆热水端进屋。
“快擦擦身上雨水,再换身干净衣服,要明天敢生病吃水果罐头,小心我嘴巴都给你打肿。”
可恶的讨厌鬼,一个月就吃了她一年的水果罐头。
今天再淋雨病一场,未来两年的水果罐头都被她吃光了。
耳畔的抱怨威胁声,引得虞晚直笑,目光落到进进出出为她端茶倒水拿毛巾的乔珍珍身上,眼中的笑意和温柔愈发明显。
她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不生病。”
喝了两大口姜茶,换好干净衣服就坐在床边泡热水脚祛湿。
乔珍珍双手环胸地看着讨厌鬼,不怎么放心,又翻出冬天穿的鸡布棉鞋,丢到水盆边。
“一会儿穿这个,好好捂一捂,这个季节的雨可阴着呢。”
虞晚点了点头,又问:“这个点了,乔叔叔还有咱妈都没回来吗?”
“嗯那,不知道都干什么去了,大哥也没回来。”
乔珍珍拉开窗帘,望着黑沉沉的天,心里犯嘀咕:煤球还要多烧半个热饭。
“要不去院门外接一下?”虞晚又喝了口姜茶。
“不用,他们又不是你,工作单位有放雨披。”
到了六点半,刘萍和乔济南才一前一后的回来。
忙了一整天,等不着乔林业回家,一家人就先吃了晚饭。
饭桌上,虞晚看刘萍和乔济南脸色都不好看,也就没提去京市大的事。
倒是乔珍珍挑起话头,“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雨披男你认识吗?”
虞晚摇头,神色自若地夹了一筷子银鱼干。
“那你还跟他说话?”
乔珍珍斜她一眼,觉得讨厌鬼警惕性太轻,又出声提醒,“不认识的人还是少搭理,以前家属院就抓到过间谍,万一你遇到的是坏分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