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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格非的请辞并未激起浪花,一个本就闲置的人打算离开不是大事,最近大家还在争论青唐战事,他的辞呈吏部直接就批掉。

起了争论的还是李家,李格非一家和张小娘、鲁智深等人一起北上,李清照不肯走,她想晚一段时日,这让李格非徒呼奈何。李格非想打断杨元奇的腿,还是陈氏最后上门说就让李清照住在她院子看顾着,王氏撮合着把李迒也留下,李格非才算作罢。当队伍出发时,李清照笑颜如花。

……

开春,大宋朝终于准备西援青唐,前方战事已经发生巨大变化,王瞻和王厚放弃西宁和湟州,仅保留河州。河州地处高原门户,是宋攻取青唐地区最好的入口。大宋兵力不足难以应对,收缩集中守住这个州城,起码留住了希望,不能说前方将军这个决策有错。但对于整个河湟战略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挫败。朝堂再起纷争就很正常。

病情刚刚有所好转的赵煦病情反复再次躺倒,前方将帅在争吵,政事堂宰持也在争吵。战事出现反复这本不是大事,赵煦有意志在这场拉锯中取胜。赵煦内心郁结难抑,朝堂各种嘈杂的声音令他极度失望。王瞻和王厚的确退守两州,但大宋军队损失可控,同时他们集兵河州,也确保了高原的口子还在大宋掌控下,大家齐心协力徐徐图之就是。宋夏之争百年都打了,和青唐吐蕃再打个几年又如何?

赵煦是晕倒在政事堂的,这让几个宰持慌了手脚。向太后大怒发话,让这些臣子们注意分寸,至于河湟地区这个祸害,管什么管,还有什么比官家身体更重要吗?这实际把大宋整个青唐战事单方面停了下来。

……

大宋皇城后宫不平静。

向太后和刘皇后出现了争执,小皇子病重,刘皇后把这个消息传到了赵煦耳中,她想把开封所有的名医都宣去皇宫,这得赵煦通过朝堂出旨。赵煦这才知道小皇子病情不妙,赵煦不满对他封锁这个消息,病情更加严重。这里面的微妙在于,向太后想保住赵煦,刘皇后想保住小皇子。

向太后把朱太妃找来说道:“官家病情很重,经不得折腾,这段时日你费点心思,看顾着官家,近期不要让那些朝堂琐事骚扰他,太医那边随你召唤。至于刘皇后,我得让她守着小皇子,官家的事她就不要管了。”

朱太妃点头,赵煦是她亲儿子,他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向太后提请的两个任职在政事堂通过,大宋的朝堂除去已经鸡飞狗跳的医官局,其他地方突然没了声音。

向太后的亲弟弟向宗良以从二品节度使充任殿前指挥使领皇城禁卫军,孟励以正六品军指挥使领内殿宿卫皇城正门。

政事堂开始了夜间轮值,每晚有宰持值班,官家赵煦的医药以及一切用度都必须过宰持之手,同时所有在开封的王爷闭门上锁,由枢密院提调各路禁军护卫。

……

陈留。

孟婵回到了祈福观,皇宫出懿旨把她的禁闭之地改回这里,同时一起回来的还有赵灵儿。只是这时候的孟婵内心高兴不起来。她的那个男人应该病危。

杨元奇和孟婵站在高处遥望开封,隐约可见那座黝黑的城吞噬所有人。

孟婵声音苍凉:“元奇哥哥,他撑得过去吗?”她和赵煦毕竟有夫妻情义,她不恨他,本就已无爱无恨,却不会想他死。

杨元奇默然无语,他不清楚赵煦这次能不能撑过去,但他清楚这个本能有所成就的官家驾崩的很早,所以才有后面的赵佶,才有那令人惋惜的结局,才有大宋如同回光返照的短暂崛起。

孟婵声音更是悲切:“他躲不过?所以张小娘才北返?”

杨元奇继续沉默,他内心深处的确是这个想法,他不想他的人涉入这种事情。

孟婵幽幽的说:“你知道吗?小皇子病重时候,我是求过张小娘去治疗。因为灵儿也有他的意愿才有机会。后来,我很后悔,我不想因为自己心安就把张小娘推入险境。皇宫有些时候关于情感是扭曲的。”

杨元奇没有搭话,这时候他只需要聆听。

孟婵继续道:“其实我在祈福观曾经也会为他祈福,灵儿有父母却怎么也不像有父母,但我还是希望她有父母。刘皇后把我锁在孟家那个小天地,我有怨却无恨,她不过是个可怜人,皇宫很多人都可怜。刘皇后不知道她的举动吓到的不是我,而是张小娘这些或许可以医治小皇子的人。我知道张小娘也不是全无办法,但没人敢,都害怕代价承受不起。现在轮到他,大家都跑开了。那些太医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更多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尽力,如此而已。”

孟婵说:“皇宫真的好么?我甚至曾经梦着有一天如果我是太后,皇宫应该如何,拆掉高墙,不行,拆不掉人心。看着身边姐姐妹妹的开心,终于我懂了,是该梦醒了,我的性子其实做不了什么,能做的最好就是离开。我要离开吗?”

杨元奇笑着安慰:“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的姐姐妹妹还在山下等你,要不要去和她们一起麻将?”

孟婵说道:“打不过清照那个小妮子,陪我在这里再站一会吧。我很少如此逼迫别人,现在我就想认真再问你,我能离开吗?”

杨元奇慎重点头:“可以!”

孟婵微笑摇了摇头,你说可以,那我就不可以了。你的那个方法我真的不想用,我不想躲藏着让你来担着。因为你愿意,我就不愿意。

祈福观山顶,两个身影默默站着寂静无声。

杨元奇终究有一天得懂,不是她来做这个决定,他不能问她,这个决定得他来替她做。选择权根本不在孟婵手里,选择权从她认真问他的时候起就已经转到他手里。他要回答的不是后面这句“我能离开吗?”,而是回答前面那句“我要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