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
大祭司缓缓抬手,手杖前伸直指莫长生心口,灿银瞳孔内杀机内蕴,声音慢慢沉了下来:
“我便是当即将你斩杀,你也依旧坚持吗?”
莫长生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不开口已是默认。
加入‘乐园’?
死都不可能!
当叛徒是不可能的,万万不能的,想都不要想的!
两人就在这万里高空之上,漠然对峙。
周身环绕的白云不知何时已经远远退散,清出一片无云之境。
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指向心口的手杖不动,大祭司沉凝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低沉冷漠。
“为了那种世界,当真值得?”
为了那种世界?
这什么意思,不是没发现源世界吗?
何来的‘那种’?
莫长生心内诧异,面色却是丝毫不变。
然而接下来,大祭司的话却是令她惊诧。
“我可以告诉你,从和九幽鉴试探以来,所有玩家中,我只对你发出了邀请。”
“而你,拒绝了我。”
只对她?
到现在为止,她是第一个被邀请的。
这......为什么?!
莫长生心知自己特殊,那也仅仅是对自己所在世界的特殊,和其余世界又有何关系?
此间世界,她是第一次踏足。
而在这里,对方怕也是头一次见到她。
那,为什么......会是她?
对面大祭司银瞳转动,似在观察她脸上神色,片刻了然道: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你知道什么!”莫长生眼神冷凝。
只要一遇上同自身相关的事情,她情绪就难免起伏。
“莫长生,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破例邀请你?”
大祭司却在此时,突然收回压在心口威胁她的手杖,向后迈了一步。
“从你踏入这个世界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同,你有问题。”
“如果是说封印,那就不必继续了。”
莫长生冷呛一声。
她当然清楚自己身上问题不小。
过去的记忆,与神界的关系,分裂的灵魂,灵魂的封印......
这些问题,她都心知肚明。
“不止。”
大祭司轻挥手杖,在她面前画了一个半圆的弧线。
“我第一眼见你,就发现:你缺失了某样东西。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你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你会缺失这样东西,就意味着......”
大祭司停顿一下,低沉道:
“你所在的世界,世界中的某人,或者某些人,甚至所有人......对你做出了惨无人道的行为——”
“致使你缺失了这样东西。”
“对你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从根本上来说,就没有把你当人来看,甚至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基本的生命对待。”
“对于他们来说,你仅仅是一个具有很大被剥削价值的物品。”
“更甚至,他们能成功夺取,就代表——整个世界都参与了剥夺。”
“你真的要为这样一个世界,拒绝我?”
万里高空,风云消散。
无声许久后,莫长生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看向大祭司。
“你既然看那么清,说说看,我缺失了什么?”
大祭司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你并不信任我,那你就自己去确定吧。”
手杖顶端,金珠闪烁。
一轮金光璀璨,近有两米高的漩涡大门立在大祭司身后。
金珠中,又有一缕金光在大祭司掌心跃动,慢慢凝聚成一张印有字体的金色卡片,飞到莫长生面前。
“莫长生,别急着拒绝我。”
“继续走下去,一直蒙在你眼前的迷雾终有一日会彻底消散,你会看清世界对你的真正残酷。”
“到那时,再回答我吧。”
大祭司向后迈出,一步退入金色大门中。
莫长生踏着虚无的高空,下意识伸手朝金色大门抓去,却只抓到了大门闭合后碎裂的金色光点。
触及光点的瞬间。
在金珠世界见过的汪洋、宫殿、翻腾的怪鱼......在眼前如走马灯闪过。
在大祭司离开的同时,此方世界瞬间崩塌。
处于万里高空的莫长生身体后仰,如那无根落叶一般,飘零坠落,跌入碎裂的世界,在失重下意识逐渐模糊。
意识沉寂时,大祭司冰冷的声音穿过世界碎片,落入她翻腾的识海。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希望那时你已经有答案了。”
......
......
金门闭合。
白袍银发的祭司显化于金珠世界汪洋海面上空,长袍发丝在海风肆掠下丝毫不动。
海浪翻涌,巨大怪鱼托举金色宫殿破海而出,浮在沸腾海面之上。
此前莫长生祭舞时听到的声音自宫殿内传出:“我看到她了,她的状态很奇怪......”
大祭司面上平静无波,浓密睫羽微抬,话出口已带了些警告。
“那是我找到的。”
宫殿内的声音停顿片刻,又道:“你想要瞒下来?你可知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
大祭司不为所动,持着手杖的手微微收紧。
“我只知,你的性命如今在我之手。在有结果之前,劳烦阁下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吧。”
手杖金珠闪烁。
金珠世界内,阴云笼罩,紫电闪烁云间。
怪鱼宫殿上空,雷柱自阴云喷涌而下,瞬间将怪鱼宫殿锁入雷柱。
怪鱼凄惨嚎叫,在雷柱之下无法挣脱,此方海域已成一片雷狱死地。
在调动世界意志,举世之力打造而成的雷狱,无疑是世上最坚固的牢狱,神明亦可困!
被困于雷狱内的宫殿主人,此时语气仍然平静,似乎对于眼下的困境并不慌张。
“皇将这方世界赐予你,可不是让你行此叛逆之举的。”
“那便让皇,来惩戒我。”
“......”
大祭司不再言语,身行淡化,消失在化为雷狱之境的金珠世界。
......
......
莫长生还未彻底苏醒,便觉浑身如筋骨尽断,似是被车反复碾过一般。
忍过一波阵痛,脑子才清醒些。
恍惚睁眼,视线模糊无法判断眼前景象,感觉身体似乎卡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内,四肢无法自如伸展。
副本结束了吗?
也不像是退出游戏的感觉......
脑瓜嗡嗡的,像是被扎满钢针的钢板狠狠拍击数次,刺痛难耐。
想要伸手揉一揉,动一动更是疼痛,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耳边闹哄哄的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隐隐似还有惨叫......
无法遏制的疼痛,难以活动的四肢,嘈杂的环境更是让莫长生心内暴躁更甚。
“吵死了!”
无法自控的能量自体内爆发,摧枯拉朽一般向周围肆虐横扫。
耳边聒噪的声音一瞬平息。
终于安静了。
空间不再逼仄,莫长生想要站起来。
可紧接着,更加剧烈的痛苦随着刚刚能量的爆发引爆,如海啸巨浪袭压,浑身无一例外。
如活生生剥皮拆骨,体内灵魂也在剧烈震颤,快要碎掉一般。
非人之能忍。
剧痛来袭的瞬间,莫长生识海便已一片空白,难以自制的惨叫出声。
似是痛极,惨叫刚出口便消声,竟是连声音也发不出,倒在地的身体蜷缩一团,不断颤抖。
在副本世界中,恶魂操控吞噬的万民、神子神魂能量,终于超出了身体承受的临界点,骤然暴涨的能量在体内肆虐反噬。
细白皮肤撕裂开无数伤口。
浑身浴血,血人一般。
在神魂动荡之际,莫长生突觉身体晃动,似乎被纳入一个怀抱中。
体内暴虐的能量下意识针对刺去。
怀抱却并未松开,甚至更为用力,似是要将她揉入骨血,融在一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