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辞晚永远忘不了那个寒冬腊月,她从死人堆里找出了一点腐烂了的吃食,刚塞进嘴里,忍受着寒冷的侵蚀,一个人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夜色之下,银白的雪色反衬着月光,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一条银白色的金纹锦带勾勒挺拔的腰身,通透的玉佩挂在他的腰间隐隐约约透着光亮。
木辞晚的视线没有停留在玉佩上,而是缓缓向上挪,看见了他真实的面容。
他的头发被一缕蓝色得丝带随意挽起,身材挺拔修长,面容清冷而精致,脸上不见一点神情,像是清冷的神明,飘飘忽如遗世独立。
一双清冷的眸子像是月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就这么站着,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像是初雪之后还带着寒意的松柏。
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惊艳了木辞晚一生,让她的灵魂随之颤栗。
木辞晚没有说话,她惊艳眼前这个人的容貌,但更珍惜自己得性命,她是从雪地里面死人的尸体里面摸爬打滚活出来的,绝对不能就这样丢掉自己得性命。
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逃脱面前这个人,以凡人的思维。
后来很久她想起当时的思绪都觉得怅惘,毕竟如果秋辞暮真想对她做什么,她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但是她还没有动作,面前的人先开口了。
“你饿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形容这个声音,她没有文化,但是声音一下子浸润了她的心脾,分明是和雪一样清冷的人,一样清冷的声音,可是她听着,却像是悠然触碰到了的温水,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了起来。
这是不正常的。
她防备地看了一眼秋辞暮,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很聪明,从小就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多数时候才能够死里逃生。
现在察觉出对方的态度,她却不敢放下心来,也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蜷缩在角落,防备地看着对方。
她似乎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无奈,随后那件月白色的袍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颜色叫什么色,只觉得她和夜里的天空的颜色有些像,是被加了水淡化了的天空的颜色,应该是他们说的蓝色,盖在她的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身上是脏污的。
夜晚再黑,还是能看出它美丽的色彩,可是她的衣服已经没有办法变成那个样子。
她突然从骨子里面生出了自卑来。
秋辞暮搞不明白面前这个小孩怎么一下子就沮丧了下来,本来想给她一点东西吃,可是修仙之人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他身上也什么都没有带,只是能先将自己的法衣给她披上,避免小孩冻死在这个寒夜。
“念安仙尊。”
“师叔。”
“尊者。”
他的身后不动声色出现了三个人,在打了招呼之后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了角落的小孩儿身上。
木辞晚看着他们,他们虽然看起来比那个白衣服的人要好相处,但是他们的眼神看向她可不像他们表现的那样,更像是那些想要吃她肉来填饱肚子的人。
“收敛。”
依旧是白衣服的人声音响起,木辞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他那边靠了靠,也敏锐察觉到了他的身体有一瞬间地僵硬。
她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正准备退开,却听见对方说:“无碍。”
是对她说的。
她仰头,那人正逆着月色,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他们刚才叫他仙尊,所以他是仙人吧。
“师叔,你怎么还不出手,她是天生魔种,现在将她解决了,日后定然就没有什么事了,你竟还让她靠近,她身上一身脏污,万一……您的法衣竟也给她了!”
叫仙人师叔的是一个小少年,穿着一件深蓝色地衣袍,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满脸都写着稚气,对秋辞暮这番举动表示非常不满,正生气地看着她。
所以果然是来杀她的吗?
木辞晚的心死寂了下来,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点可悲,她慢慢翻阅自己的记忆,她甚至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和死人抢东西吃,在外面流浪,又是怎么得罪了这些人,让他们想要杀她的。
“星辉,住嘴。”仙人本来平静的脸庞泛出波澜,平坦的眉头牵出一抹褶皱,看起来有些困扰。
他直接蹲下身和木辞晚平视,朝她伸出手,让木辞晚听见了她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一句话:“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弟子?
木辞晚一怔,还未来得及回话,旁边那个叫星辉的人坐不住了,“师叔,你怎么能受她做弟子,她是天生魔种,我们来的目的是消灭她,为什么要收她回去!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她就是恶,说不定那些死人都是她杀的。”
“不是我杀的。”木辞晚抿唇,仰头,一双墨色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名叫星辉的少年,“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只是来找找有没有东西吃,我觉得你不能这么污蔑我。”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她说起话来一字一句,显得格外费力,却又有些恐怖,那双墨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星辉,在等他的答复。
星辉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被那一双眼睛给吓到了,惊起了一身冷汗,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用,虽然对方是天生魔种,但现在也就是一个凡人,根本没有修行,他早已金丹,又怎会惧怕这人。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又没有人证实。”
他嘀咕了一句。
木辞晚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她只是固执地解释道:“我没有杀人。”
她不是告诉那个叫星辉的少年,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告诉仙人,她没有伤人,没有杀人,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对方将她想得那么坏。
“我信你。”秋辞暮的声音似乎穿过了层层的阻碍,准确地传达到了木辞晚的心中,她抬头看向秋辞暮,对方依旧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话,她甚至害怕不是对方说的。
但确确实实是,她清清楚楚听到了,一直被寒冷冰封的心突然被一点点喜悦充斥着,她眼睛弯了弯,朝对方露出一抹笑来。
可惜脸上全是脏污,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