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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寒苦,那一袭血衣在风雪之下摇摇欲坠。

“怎么了苏家主,拿起你手中的剑啊?”

“真是讨厌你们这些权贵啊,明明没有什么真本事,却永远霸占着这修真界中最多,最好的东西,你们凭什么!”

一声声辱骂,一道道新增的伤口下,苏休的余光向着堂内看去。

灵气没有打到堂内去,只是这外面的一切,墨儿应当听到了。

听……

外面没有声音了。

“只剩下你一个了啊,苏家主,苏道友。”

“报!外面都死全了,没有找到那苏家的小少爷,不过有个差不多的焦尸!”

“确认过身份了吗?”

“大哥,都烧焦了!”

“烧焦了也得确认身份啊,快去!”

雪地中,苏休力竭,猛然倒了下来,但仍以剑拄地,脊背挺直。

这番画面看在那些散修的眼中,却是一个个嘲讽了起来。

散修头子的眸中更是冰冷,走上前去。

“苏休,苏家已经无人了,你也马上要死了,做这般清高的模样给谁来看!若你肯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给我舔干净这双鞋,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会放你一命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四周的散修们也都附和地嘲笑着苏休,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苏家的人不在了,但苏家的太阳还在!待这长夜过去,乌云散去,它总会升起——”

而后是一阵重重的击碎骨骼的声音,暗门中的苏止墨心脏猛然间揪紧,仿佛要一口气喘不上来。

“你们这些权贵,就喜欢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恶心!”

一道接一道的重击声响起,那些散修并没有用灵力来给苏休个痛快,而是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在他身上,将生命中的所有不如意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而在暗门当中的苏止墨,却没有听到自己父亲的一声惨叫。

苏休已经不成人形,仍拄着剑,挺直着脊背。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求饶,这更刺痛了那些散修们的自尊,打骂愈发的变本加厉。

苏止墨的眼泪已经浸湿了衣衫,他现在多么想冲出去。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骂声响起,他那样骄傲的父亲,此刻正如草芥一般被这些刺客肆意践踏。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脸色白得可怕,正此时,父亲那高亢的声音自堂外响起。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休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怨恨与痛苦,就像是往常时谈笑风生的模样。

他突然便想起了从前父亲带着自己夏日听蝉声,冬日烤火,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这一刻,那些辱骂,污蔑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父亲的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让自己莫听,别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哈哈哈哈——”

苏止墨的眼眶愈红,比起那些人对自己的污蔑和辱骂,苏家满门被灭的愤怒与不甘,心中的痛苦和无奈。

或许此时苏休的心中仍留存着一丝暖意。

那便是护住了自己的儿子。

风雪中,他持剑的身影仍在院里,不知已经死去了多久,雪在肩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脊背还是挺直的。

天色将亮未亮,炭盆里的火熄灭了。

……

苏止墨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是一阵凉意。

他抬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忽然向着窗外看去。

天不知何时亮了。

苏止墨怔怔看了许久,最后,身份玉牌内传来的一道消息惊回了他的思绪。

神识进入玉牌中,当看到这消息是鹤阳子传来的后,他的心绪又本能地一紧。

“你在什么地方?还不回七阵宗。”

苏止墨抓着玉牌,沉默了良久,忽然间小院中传来些动静,又惊动了他。

院外的小道上,变小的蛟龙盘在楚落的胳膊上,楚落正抓着它的一颗牙齿雕刻着手里墨黑的曜石环佩。

【……救命。】

“你怎么了?”

【我替这个笨蛇说的。】

“它可是蛟龙啊。”

【你还知道它是龙啊,有这么欺负龙的?】

“呃……回头给它吃顿好的。”

【吃什么好的也不行……】

花花正说着,忽然便看到蛟龙的尾巴快乐地摆动起来了,自己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忘记了,你没有尊严的。】

这句话,是对蛟龙说的。

雕刻好后,楚落高举起手中的曜石环佩来,对着初生的阳光反复欣赏。

“果然什么都难不倒我,哎呀,嫉妒我自己。”

【别人家的环佩都是花鸟鱼虫,你却刻了个阵法。】

“苏止墨是阵法师啊,这不正好,我把红叶阵刻在上边,有危险了他还能借助这环佩来做阵。”

【他会那么多阵法,一定要用你的红叶阵才能脱险吗?】

听到这些,楚落想了想,又用剩下的曜石刻了片枫叶挂在上面。

“起码好看。”

墨黑的曜石上带着淡淡的金色,阳光下更是好看。

楚落回到院中的时候,苏止墨也刚好推门出来。

“苏止墨,接着!”

苏止墨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看到楚落从外面回来,都还未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忽然间一串墨色的事物便被她丢了过来,苏止墨连忙接住,待入手后仔细看去,他恍然惊愣了下。

“曜石环佩?”

他一眼便认出了上面雕刻的红叶阵,还有那一片小巧的枫叶。

是她亲手做的?

苏止墨的指尖颤了颤,又再次抬头向着楚落看过去。

她脸上还带着暖阳般的笑容,不知昨夜去什么地方找来的曜石,脸颊上还蹭了些灰。

她便这样走来,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可这些再如何美好,也比不过那片飞扬的裙角。

“怎么样?”楚落走上前来,看向苏止墨,“你脸怎么红了?”

“我……”听到她后半句话,苏止墨的目光中满是慌乱。

“你?”楚落看他半天不说话,还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那个……”

“哪个?”

苏止墨喉结滚动了下:“旧,旧伤复发。”

说完后,又匆忙转身进了屋子,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破晓长枪慢慢从楚落身后冒出一个尖尖来。

【我才不信,他伤早就好全了吧!】

“兴许是内伤,”楚落又偏头想了想,“不对,他一定是感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