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乐宫。
顾昕华唇边带笑地看着妹妹给她寄来的信件,字里行间都是纵情山水的快意,江南的烟雨清晨,广府的繁盛华茂,都跃然于纸上。
只是这字嘛……
“阿微如今是越发懒惫了,这字真是不成样子。”她感叹地摸了摸纸面,轻轻地摇头。
其实这已经是顾昕微努力练习的结果了。要知道人可以伪装,但字很难。
幸好她穿来后发现,原主的字迹跟她比较相似,再加上原主不爱写字,留下的墨宝很少,她再勤练一番,如今已然可以以假乱真。
“二小姐打小就不爱练字,每次都是你捉了她按下,写不了几个字,又跳起来。”夏堇整理着随信寄来的各种小玩意儿,有绣帕、衫裙、吃食、脂粉等等,不一而足。
“瞧,还有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呢。”她拿出一个包裹来,上面贴了蒋政的名字。
单子上列的,都是些玩的用的。
“这是把殿下还当孩子哄呢。”夏堇失笑。
“给他送去吧。”顾昕华在心里叹气,可不就是孩子呢,不过十四岁,尚未及冠,却要整日面对朝堂和他亲生父亲的霜风雪雨。
被迫长大的孩子,可能残留的那一丝丝童心,也就阿微还这样珍贵地宠着他。
夏堇笑着拿了东西告退,刚好看素悠进来,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娘娘,今儿在朝堂上,河清王力劝皇上解了楚昭仪的禁足,皇上答应了。”
“嗯,也难为他忍了这么久。”
如今河清王上京,总算找到一个能给他递台阶的人,可不得顺着坡赶紧下吗?
“这河清王当初万寿节时就来过京城,谁想他这么快又来。”
顾昕华慢慢地叠着妹妹的来信,漫不经心地说道:“宣武侯离了京,他自然就敢来了。”
素悠一想,确实如此。
当年的事情闹得那样厉害,河清王避离了京城,长年呆在天津,虽然离京城不远吧,但好多年都不敢再来。
确实是因为害怕苏清泉,多年不敢踏足。
谁想宣武侯一走,他就跑得比谁都快。
“近日在朝堂上,河清王跳得比谁都欢,皇上还给了他个资政大夫的散衔,准他参朝,他就哪哪都要掺一脚,还驳了太子殿下好几项提议。”
“随他驳去,如今政儿早就不是不晓事的孩子,这么多年蛰伏经营下来,已经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可不是。如今吏部……都在太子的……那可是百官之源,清河王驳了有什么用,陈相、王相都支持,就连皇上也没话说。”
也就是说,如今的太子殿下,已有气象。
“忍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没辜负我。”顾昕华微微一笑:“皇上应该很生气吧?”
“可不是,听说下了朝,在书房里摔了东西。然后就摆驾去了勤思宫。卢美人她们都有点慌了……”
“慌什么,当初我就说,楚昭仪虽一时有难,但圣心仍在,不好太过落井下石,偏她们不听,如今既然做了,又怕什么?毕竟楚昭仪年纪大了,小半年的风雨蹉跎,谁知道呢。”
“娘娘说的极是。”
果然极是,嘉和帝再见楚媛时,被她的苍白憔悴给吓到了。
他从出生开始,眼里见到的都是鲜亮明媚的美人,这宫女但凡过了年纪,就放出去不在跟前碍眼。
谁想到,向来千娇百媚的楚媛,会苍老成这样。
圆润饱满的脸蛋,瘦得凹进去,失了脂肪支撑的皮肤,布上了细细的皱纹,等她见了久思的皇帝,那脸一皱,哭了!
啧!皱纹更多了。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据说皇帝在勤思宫没呆半个时辰,就走了。
但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楚昭仪的待遇立刻就提高了。吃穿住用,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就连二皇子,也被允许去见她。
母子俩抱头痛哭,二皇子足足地勤思宫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出来之后,二皇子跟之前的低调非常不同,行事作风一下子强硬起来。
尤其是随着皇帝好几次差点中风倒下,干脆把他调进吏部,跟太子打擂台。
一时之间,朝堂之下风云变幻,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但京城的波谲云诡,都与顾昕微无关。
她揣着地契,高高兴兴地从新县回了蕃隅。
洗漱干净,坐在窗边由绿荷绞干头发时,就听秋叶说:“听说大舅老爷这次要带着夫人少爷们都回来给老太太祝寿呢。”
“哦?”
“昨儿派了管事回来,老太太听了可高兴呢。”
是要高兴,听说大舅在浙江已经好几年没回来呢,今年倒是巧。
不过,不论是凑巧还是有心,顾昕微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姚家唯一一个在外面做官的舅舅,能不是聪明人?
“还有姑太太也有信来,说也要回来。”
咦,难道六十六是个很重要的岁数?子女都回来祝寿了。
“对了,夫人,你们走那日,四少爷还来院里找过你。”
“嘶……”头皮一紧,顾昕微痛吟出声,她的头发被拉扯到了。
绿荷脸色苍白地赶紧道歉:“夫人,对不起,我没注意力道。”
顾昕微挥了挥手,让她不必介意,接着问秋叶:“找我?”
“是啊,怒气冲冲的样子,听说你们出去了,才不甘愿地走人。”
哦哦,看来是来帮他妻子出气的。
可惜他们出去了,真是命好,让他逃过一劫。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顾昕微从外面回来,自然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给府里各房送了些新县的特产,礼节到了就行。
老太太一见她,就搂到怀里不停地摩挲:“你这孩子,跟你姐姐一点都不像。太好动了,在家里呆不住。”
顾昕微嫣然一笑,毫不客气地甩锅:“是侯爷定要拉了我出门,我也想在家陪着外祖母呢。”
“你啊!”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最是古灵精怪。”
身边的丫环也来凑趣,把新县的东西拿来给老太太看,又夸顾昕微孝顺,说些俏皮话,把老太太哄得嘴巴都合不拢。
今日晚膳就在老太太房里用的,二房三房都一起,除了姜知涵没来。也没人提她。
姚家虽说人口多,心思各异,但有一点好,就是婆媳关系处得挺好的,没有要给媳妇立规矩的事。
一家子坐在桌前,边吃边说笑,倒有几分大家和睦的气象在。
等用了晚饭,顾昕微再陪着聊了会天,精神就有点不济,老太太就开口赶她:“赶紧回去歇了吧,看这几日奔波,累得眼底都青了。”
顾昕微心里有点羞迥,她这眼底青不是赶路给累的……
但有了早退的借口,还留着干吗?她就顺水推舟地告了辞,带着绿荷秋叶回了院子。
等让绿荷先去歇息后,她问秋叶:“最近绿荷没什么事吧?”她总感觉这次回来,绿荷有点心不在焉。
“没有啊,就跟平常一样啊。”
秋叶这人粗枝大叶,一无所知。
“去问问。”
自从翠茗事件后,她就不再轻易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