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将墙外那些枝叶吹得是沙沙作响,月光便显得更加冷清了,我就这么看着那只被我摔裂的茶壶,茶水流了一地,就像我那不可收拾的愤怒;在这样一个本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夜晚,我竟然连最后的底牌都失去了,我还能用什么去制衡关羽博,以及深藏在他背后的杨一鸣?
我重重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掩面,很久之后才抬头看着邹畅,她依旧不敢正视我……
我终于开口向她问道:“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小城?”
“就这两天。”
“我曾经在云南旅行过,那儿挺大的,想去哪个城市生活?”
邹畅这才抬头看着我,面色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关心她的行踪……
“不用害怕,我不会纠缠你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邹畅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想去个旧。”
“个旧啊!”我面露回忆之色,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那个地方,房价特别便宜,整座城市沿湖而建,风景不错,还算是个养生的好地方……不过,城市体量太小了,连个像样的大商场都没有,你可能会不习惯。”
“哥,你真的去过个旧吗?”
“除了新疆,我几乎已经把中国所有的城市都玩遍了……说游玩不太合适,就是一种体验吧,更像是流浪。”
“我是挺怕闷的,那云南还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去?”
“除了昆明之外,云南最出名的就是大理和丽江了……丽江的冬天还是挺冷的,气候没有大理好,但是大理的风又很大,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不过在这两个城市生活,你不会感到闷,因为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去旅游的人,到处都是新面孔……”
“我怕冷,但不在乎风大不大,那我还是在大理和个旧这两座城市里面选一个吧。”
“去大理吧,你总要赚钱的,去大理还能开个客栈什么的,要是开的好的话,也能当做一份稳定的事业去发展……既然已经决定从良了,走到哪儿都要好好生活,不要再去贪图这种捷径。”
说到这里,我终于笑了笑,然后又说道:“在我决定来你们这个小城生活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为我操心过,怕我在这里过不好,因为我一直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所以她送了我一对手镯,她说,等我觉得过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卖了保障生活……在你走之前,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吧,出门在外,一切都是陌生的,有个东西兜底,会从容很多。”
说完,我低头看了看左小薇在北京送给我的那只劳力士手表,然后又从手腕上摘了下来,并递到邹畅面前,示意她拿着。
邹畅一直看着,却不敢伸手去接,半晌才摇头对我说道:“哥,太贵重了,这款手表,我见客人戴过,要三十多万才能买到,我真的不能要。”
“没事儿,我老是记不得给表上弦,留在我这儿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你就当是一个纪念吧,纪念我们相识一场,以后你见到这只表的时候,也要记得我对你的期望,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再自甘堕落了。”
说完,我便拉住了邹畅的手臂,然后将这块手表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又笑了笑说道:“别说,这块表还真是男女皆可,你戴上也挺好看的!”
邹畅的情绪突然失控,她趴在我的腿上失声痛哭……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在不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梦中,我找了一个陪酒女,我没有和她上床睡觉,只是让她陪着我,我请她去了高级餐厅,送了她鲜花;后来,她就从良了,并且满世界找我。
这意境,竟然和此刻是如此的相像……
我并没有要刻意对比的意思,我只是想起了这个梦,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加显得可怜了,我不想再为难她……
我推开了她,然后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轻声对她说道:“我走了,你把这儿收拾收拾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这里打不到车的……等明天酒醒了,你去哪儿,我送你。”
“人生总要试着自己去探探路,指望别人送,终究有一别,能送多远呢?”
说完,我冲邹畅笑了笑,然后便推开院门,走出了她的这个老宅子。
走出老宅子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她的电话号码放进了黑名单,然后彻底删除,我当然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既然决定放过她,那就一定会放过她。
……
村口的小卖店还开着,我买了一包烟,一包花生米,几罐啤酒,一直走,一直走,与城市的繁华背道而驰,终于走到了小城下属的一个乡镇,这个乡镇名为赤水,不知为何名为赤水,反而镇子里面遍布了好几条穿行而过的河流,一点也不像缺水的样子。
小城的深夜都很冷清,更别说下面的乡镇了,整条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路灯也是黯淡无光,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缺乏生机,整个镇子像是被魔法定格了似的,只有偶尔的狗叫声,才会打破这种死寂,但狗叫声之后,却又觉得更加死寂了!
我终于抬头望去,眼前是个很有小镇特色的文化广场,广场中央树立着一块显示屏,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和小城有关的各种广告,但却没有声音。
我撕开一罐啤酒,猛喝了一口,便有些入神地看着……我竟然在这块显示屏上看到了鹿溪,是鹿溪为关羽博景区代言的广告。
时空好似重叠了,我好像回到了在青岛的那个夜晚,也是喝着啤酒,坐在广告屏的下面,里面播放着鹿溪为某个奢侈品牌拍摄的广告片。
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从一见倾心,到展开追求,而后两情相悦,最后彼此深深融合却又不得不分开……
分开之后,她还是我的女人吗?
醉意上头,我就这么想着,然后又摇头苦笑……
这爱情是彻底理不清了,还是不费心力去想了吧;可是,关于事业,说到事业,我真的很窝火,我自认,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但是在资本和势力面前,还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这种局面下,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打开局面,保留一线生机?
我没有头绪,至少此时此刻没有一点头绪……而我心里的无奈,何尝不是这个现实世界的无奈……邹畅已经放弃了,也就意味着关于她爸的真相将会被彻底掩盖,可我又明明知道,她爸就是被关羽博雇人杀害的,却无法改变。
果然,知道的越多,但又不能看破和接受,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我倒不是想做一个正义的使者,因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有私心,也有自己的目的,可我就是很难受,如鱼刺扎在喉咙深处。
……
我就这么彻底躺倒在草坪上,不再胡思乱想,只盯着深邃的星空,只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