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的时候,左小薇告诉我,等这场持续不断的阴雨天气结束之后,北京就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春天,不仅花会开,气温也会急剧飙升;她也是从一个常年在北京工作的同事口中听说的,说这是北京的气候特征,但是这场阴雨到底要持续多久,她这个同事也说不清楚,只说了一句:且等着吧……
最难熬的就是这种没有具体期限的等待,所以,看着这被雨水打湿的城市,我满脑子都是那些想做的事情,以应对这种难熬。
……
因为心里好奇,左小薇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将碗筷给洗了,她一边用干毛巾擦手,一边又向我问道:“活儿已经干完了,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咱还得去商场一趟。”
“这个好玩的事情,不是在家做的啊?”
“是在家做的,但在这之前,得先去商场一趟……”想了想,我又说道:“我自己去也行,你在家等着我,很快……”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竟然有了想在左小薇身上营造神秘感的想法,这大概就是重视一个人的表现,才会希望能把一件原本很普通的事情,变得更有意思,然后一起分享,一起实现,一起满足。
为了这种神秘感,我把左小薇硬撇在家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商场。
我在商场找到了卖“乐高”的店,然后买了一个可以拼成巨型汽车的积木;积木的体积很大,以至于我得把盒子扛在身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一个电话,我歪着脑袋,尽量夹着盒子,这才费力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我以为是左小薇打来催促的,却是常余利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常余利的语气有些慌张:“潮哥,我把我爸举报了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现在,那些被牵连的人,都说要找我麻烦,还有说要砍死我的。”
我下意识皱眉问道:“这件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泄露出去?”
“我不知道,除了你和娇姐,我谁都没有说过,就连我外婆都没有说……可能是他们内部的人,说出去的。”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因为常余利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发生了;曾经,不仅是常余利,就连我也抱过幻想,觉得这件事情,会因为特殊性而永远得到保密;这样,常余利至少还有重回小城生活的机会;可是,这件事情竟然也没有得到保密。
小城的水就是这么深,这让我有了一种预感,好像身处这个漩涡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躲在暗处的人太多,只要有利益牵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暗箭射出。
那么,我更应该想好,要怎么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下,获取利益的同时,还能充分自保;毕竟,我做的是一件足以改变小城历史和格局的事情,必然会牵扯很多人进去;有些,我甚至没有见过,但也可能动了他们的利益。
常余利事件,也终于让我心里涌起了一阵危机感。
我终于开口对常余利说道:“大概率是内部的人说出去的,你爸在小城的名声太大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定会成为全城的焦点,这个时候,人多口杂,难免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也不用想的太复杂……”
我尽量把事态往轻了说,以减轻常余利的心理压力,而后又对他说道:“你要实在害怕的话,我让然姐明天就带你去普吉岛吧,你先去那边调整下心情。”
“好。”
常余利是真的害怕了,而他的害怕也表明了,被牵扯进去的是一帮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常余利一定比我更了解他们,毕竟是当年跟着他爸一起贩卖毒品起家的人;在我们这种国情里,敢涉毒,不仅穷凶极恶,而且还不要命。
只是,到底是谁在针对常余利,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
像是要对常家赶尽杀绝似的。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因为在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本意并没有想把常余利也推到风口浪尖上。
我觉得常余利在亲情缺失的极端情绪下,或许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但最多也只是举报常天明涉黑,没有想到,常天明曾经竟然是靠贩卖毒品起家的。
我不是神,当然也有预判失误的时候,因为我曾经和常天明聊过,他跟我说,他是靠做矿石生意起家的,矿石生意难免涉黑,我以为这就是最严重的事情,最后却引爆出了这么大一个雷。
所以,想百分百掌控全局,又谈何容易,因为信息永远都是不对等的。
既然不能做到掌控全局,那就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对我来说,这才是危机感的真正来源。
……
结束了和常余利的通话,我在原地站立了片刻之后,才又拨打了任然的电话。
任然那边有点吵,她走到安静的地方,对我说道:“我和你哥,正在陪你爸妈看歌剧呢……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你看,能不能明天就把我那朋友带到普吉岛?”
“干嘛明天啊?乔娇还有五天就结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个婚礼。”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我没有想到,我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了乔娇的婚期,我本不想知道的……
“说话啊……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我终于开口说道:“然姐,如果你一定要参加乔娇的婚礼,那就麻烦你受点累,先把我朋友送到普吉岛安顿好了,再回来……不是还有五天才举行婚礼嘛,时间上也来得及。”
为了让任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在稍稍停了停之后,又说道:“小城那边出现了一点变故,对我这个朋友很不利,所以要尽快去国外避一避。”
“那我真是不重视都不行了,我明天就把他送到普吉岛。”
“好,然姐。”
“那我怎么跟你这个朋友联系呢?”
“你给乔娇打电话吧,乔娇会和你说的。”
沉默了片刻,任然感叹道:“我以为你和乔娇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撇干净了,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件事情牵连着呢!”
我也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后才开口回道:“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情牵连着了……”
“那等你这个朋友去了普吉岛,连最后这点牵连都要断了吧?”
“是。”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说散了,真是挡都挡不住……所以啊,跟你这个人,还是永远做朋友好,做朋友就不会散了。”
这又是任然发出的一句感慨,但这次,她却没有等我的回应,她在我之前挂断了电话;于是,这句话也显得意味深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