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的车子在前,鹿溪在后,我们又一次驶上了这条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盘山小路;虽然我没有明确她的目的地在哪里,但心里却忽然有了答案,因为她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处理了,在我们没有提前商量好,且又无法保持联系的情况下,什么时候走散了,也就是散了,她不会一直跟到天津的,因为路程太长,变数也太多,我快了,或者她慢了,都有可能导致分道扬镳,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这条盘山小路上,一定要让她紧紧跟着我,以免再次发生危险,所以我时不时就会在后视镜里观察,她也一直跟的很紧,并没有什么跟丢的迹象。
转眼,阳光变得刺眼了起来,我们两辆车,在地面拉出了很长的影子,渐渐也就要驶离这条盘山公路了,我这才松懈了下来,而后给乔娇发了一条语音信息,把有同学看见我爸这件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让她回国以后,不要再来湖南,我们直接在天津碰面,之所以没有给她打电话,是因为她那边已经是后半夜……
……
发完这条语音信息,我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一直跟着我的鹿溪,这个时候已经被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给插了队,但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十分钟后,我们便离开了盘山公路,驶上了那条双向四车道的国道,这个时候就有了很大的超车空间,所以陆续有车辆夹在了我和鹿溪的车辆之间,慢慢,她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所以一刹那的空乏之后,也并没有刻意放低车速去等她。
……
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乔娇那边已经是后半夜,她还是给我回了电话;这个时候,她的情绪并没有很复杂,只是单纯为我感到开心,所以只是欣喜的向我问道:“你同学真的在天津看到你爸了?”
“嗯,她挺肯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赶到天津去。”
“你爸他好吗?”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
乔娇这才有了些忧虑,又问道:“怎么了,韩潮?”
我强颜笑了笑,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有点接受不了,现在心里已经坦然了……我同学是在废品收购站看到我爸的,当时他正在里面卖废品,我同学不太相信会在他身上发生这种变化,所以一时没敢认,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爸已经骑着电动三轮车走了……但事后,她坚持认为那是我爸,因为我和我爸长得太像了。”
稍稍沉默之后,乔娇放低了声音回道:“你一定会很内疚吧?之前,你一直不急于找到他们,是因为心里还有幻想,觉得他们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毕竟,你心里对你爸是有崇拜的,四年的时间又足够长,所以你坚信他会东山再起……突然被告知是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你肯定会接受不了,你甚至怕见到他们以后,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无休止的去逼迫你……”
“你真的挺懂我的!”
乔娇这才笑了笑,回道“要不然怎么做你女朋呢?……劝你的话,我就不说了,因为鹿溪一定会跟你说的。”
“虽然你在国外,但一切好像都在你的掌握中。”
“是啊,是啊……而且鹿溪她也一定会和你去天津的。”
在乔娇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我又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只见后面有货车,有轿车,有客运车,唯独不见鹿溪那辆领航员,而除了这条国道之外,还有另外一条通往高速的省道,我觉得她可能已经在某个分叉口,选择了从省道驶上高速,所以,我们大概率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
“这次你猜错了,她没有和我一起去天津。”
“不信。”
“真的,之前她就已经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们是从村寨一起出来的,但出了那条盘山公路,她就没有再跟着我,我们已经走散了。”
乔娇轻声一叹,随后便转移话题对我说道:“我们分开其实也就不到十天,怎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呢?”
我想了想,回道:“可能是因为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嗯,我现在只想快点和你见面,自从跟你去了小城之后,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久!”
“你还能买到更早一点回国的机票吗?”
乔娇有些无奈地回道:“这几天,我没事就会查看回国的航班动态,看看有没有临时退票的,大年初三回国的那张机票,就是别人退票抢来的……想更提前,估计是不可能了。”
“既然能抢到大年初三回国的机票,就有可能抢到更靠前的……你再试试。”
“我一直没放弃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睡觉?”
乔娇的这句话,瞬间戳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大概就是等着一个人奔赴而来的感觉了,会让人忐忑,不安,但又充满期待和幻想;所以此刻,我满脑子都是在机场接到乔娇的那一幕,也许来不及放下行李,她就会紧紧地抱住我,我也会紧紧抱住她,然后肆意去享受那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这才回过神,回道:“我在想象我们见面后的场景……”
“我会扔掉行李箱,跳到你身上……就和长了触手的章鱼一样。”
“这么热烈吗?”
“要不然怎么叫久别重逢呢……虽然只有十几天,但对我来说,就是久别重逢……因为我走的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确定,但现在,我们已经把未来的生活计划到了青岛,又从青岛计划到了普吉岛……之后,应该还有新的计划吧,因为大概率你就要和你爸妈见面了……是留在他们身边,还是带着他们一起走,也要做一个决定。”
“嗯,这些等你回来再商量。”
“好。”稍稍停了停乔娇又说道:“等见到你爸妈之后,你一定要自信啊……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韩潮了,你要和他们讲你这四年来的经历,还有你在小城做的事业……你要让他们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人,当他们意识到你的改变之后,以前的那些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知道了……除了这些,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个特别好的女朋友。”
“有多好?”
“比雷锋还要好!”
“你在暗示我以后要做好事不留名吗?”
“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以后的生活,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没有欺瞒,谁也没有保留……”
乔娇笑:“哈哈……说的跟拜把子似的!”
“是好哥们儿,也是爱人!”
……
这又是我和乔娇的一次长谈,以至于她陪我聊到了走完这条国道,直到我上高速准备取卡的时候,我们才结束了通话。
在等待取卡的过程中,我重新设置了导航,导航给了我三条到天津的路线,我选了中间那一条,因为能避开更多的山区,而有山的地方就有隧道,有隧道就会把速度限制在八十码,为了能够早点赶到天津,我当然会选择限速更高的这条高速。
想必,鹿溪在上高速之前,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所以,我们真的不会再碰见了,不管她去哪里,这三条高速都会将我们分离的原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