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点上一支烟,然后便想起了那样一个场景,既然要重新整顿景区,那肯定有一个过程,怕是要到明天夏天才能初见成效,也就是在明年的夏天,乔娇在景区里的面包房也筹备开业了,小城被誉为避暑胜地,夏天酷暑难当,游客自然会络绎不绝,乔娇的面包房也有了生意,又累又饿的游客们,坐在面包房里点上一些糕点和冰镇的饮料,透过玻璃房看着“双龙湖”的风景,窗外是吹不完的凉风,那该有多惬意!
当然,也有可能景区依旧是一副死得透透的状态,所有寄生在景区下面的生意,都会跟着受连累,包括乔娇的面包房,肯定会血本无归,可她是乔娇啊,只顾开心快活,根本不会在意盈亏,对于她来说,活着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到时候,累了一天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在黄昏来临的时候,去她的面包房,点上一杯啤酒,吹着凉风,想一想过往,想一想未来呢?
只要她真的在景区开了面包房,就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在我因为想着这些而沉默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乔娇又说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在那儿等我。”
我这才开了口:“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会瞻前顾后吗?”
“为什么要瞻前顾后?……韩潮,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你肯定是怕我爸以后找你麻烦,不敢和我一起扛这件事情,所以才犹犹豫豫,磨磨唧唧。”
“你都已经够冲动了,你爸是冲动加野蛮,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计划给搞砸了,非得来这儿把我的皮给扒了!”
“是啊,我爸不光得把你皮扒了,还得把你挫骨扬灰呢……瞧你那点出息。”
我忽然很想和她说一说心里话,所以在一阵沉吟之后,以极其低沉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乔娇说道:“我真不是不欢迎你来这儿,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栾雨,左小薇,尤其是栾雨,她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以后本应该好好找一份工作,按部就班的开启自己走上社会以后的人生,可是我却把她骗上了我的房车,我以为自己能对她负责,给她很多快乐,可是不理性的快乐,终究会有尽头,所以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离我而去……如果当初,我不试图去主导她的人生,也许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还有左小薇,我突然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就和她来到了这个小城,我以为自己能适应这里,适应她,最后也是一败涂地……这两个事件,已经足够证明我根本没有对别人负责的能力……”
“打住,打住,你赶紧打住……她们一个是你的前前女友,一个是你的前女友,最后的结果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你都要负责……可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啊?……我犯得着用你对我负责吗?……韩潮,我跟你讲,别说是在这儿开一个面包房了,就算我在外面,意外怀孕,生了个孩子……我都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然后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我咋舌,半晌回道:“你不会真和谁有了孩子,来我这儿避难吧?……我觉得你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乔娇的声音快把电话震爆了:“滚!……我爸没把你皮扒了,我都想把你挫骨扬灰!”
“你自己举例不当,还冲我发火?”
“我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
说完,乔娇便挂断了电话,我听着被挂断的声音突然就恍惚的不行,我觉得自己也没把她怎么着,难不成说点实话,也成一种罪过了吗?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乔娇,所以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在我恍惚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夕阳西下,双龙湖旁,晶莹透亮的玻璃房里,乔娇系着围裙,正背对着我,忙着做糕点,忙着调咖啡,忙着研究出一些别出心裁的鸡尾酒……
这样一个场景,当然比不上鹿溪扬起口红站在镜子旁的震撼,可是却多了一些温情,当温情这个词用在乔娇身上,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不禁摇头笑了笑,笑是因为身心愉悦,摇头……摇头是一种否定,她最好还是别来了,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我真的没有把握让她在这里脱胎换骨,我不能祸害了一个,又去祸害另一个……除非,她真的意外怀孕,想来这里躲一躲,那我义不容辞,还是要帮忙的。
……
这一刻,就好像是一道分界线,我终于放下了心里的负担,跟混乱不堪的过去说了再见,可是想起未来,似乎也压力重重,这种压力终于让我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轻易和另一个人的人生搅和在一起,我只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自己,我不想再做那个别人口中的坏男人了,我想向鹿溪看齐,做人有分寸,有涵养,有方法,有思想……
……
一支烟吸完的时候,我也回过了神,然后向坐在身边的常余利问道:“我们聊到哪儿了?”
“你说把我们自营的酒店打扫干净,再弄一个篝火晚会和全羊宴,迎接你那些开房车的朋友们……哥,我是真的想把这个景区做好,所以你说的这些,我一定全力配合,可是你这边真的有把握找来五十辆房车吗?我爸是一个言出必行还爱较真的人,要是不行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我们俩运营这个景区的,他会觉得我们是在瞎折腾。”
我在心里稍稍权衡之后,回道:“前些年,我一直开着房车在全国各地旅行,路上认识了不少开房车的朋友,还有车队,如果这些人都在一个省就好了,大家跑个几百公里路来捧个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这些人却分布在全国各地,我要是把这邀请函发布了,比如东北地区或者云贵地区的朋友,就得跑个好几千公里路才能到这儿,而且现在是冬天了,路上也没什么风景,想让他们过来,就有点为难他们,可如果只是周边的话,又怕来不了那么多……这事儿,我能在你爸面前夸下海口,可是在你这儿,咱们还是往保守了聊吧……我自己觉得难度还是挺大的。”
常余利这人似乎只要看到希望,就会疯狂,他在一阵思虑之后,回道:“要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去郑州或者西安,租个几十辆房车来凑数……只要超过五十辆,我爸也就把这件事情给答应下来了。”
这和我的理念发生了严重冲突,于是我坚决摇头回道:“我不赞成这么干,你爸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是火眼金睛,不会连这么一点小花样都看不出来,一旦被他看出来了,就意味着我没了诚信;这是一次合作,作为合作的一方,失去了诚信,这件事情恐怕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常余利没有得到我肯定的答复,看上去有点伤神;我则在心里盘点着一定能来的朋友有哪些,所以我们便一起陷入到了沉默中。
也就是在这阵沉默中,我断定会给我打电话的栾雨,终于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此刻,已经是深夜的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