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并不知道,楚嬴提议让他做官,并非临时起意,其实是‘蓄谋已久’。
楚嬴来顺城的初衷是什么?
就是为了掌控这片土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进而凭此从楚皇那争得话语权,最后将母亲容妃解救出冷宫。
因此,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大好局面,他怎么会容忍被别人摘了桃子?
自那次关道成派出家仆管韬,前来兴师问罪,最后却被气了回去,楚嬴就知道。
这位总督大人,绝不会轻易罢手,迟早会有下一波手段。
是以他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
目前,顺州最有诱惑力的,无非是四个职位。
顺州知州,同知,判官,以及一个守御所千户。
其中一把手的知州,已经好几年悬而未决,可谓吊轨至极。
在楚嬴看来,这其中,固然有朝廷调派的官员,苦于此地穷困危险,不肯前来。
但肯定也有燕云总督,害怕朝廷选派的主官不易受控制,故意在其中插手的结果。
譬如,周光吉身为知州同知,明面上能和吴狼平起平坐。
若是换作知州大人,吴狼就得被压一头,很大可能就没办法一手遮天。
所以,这个主官位置,这次八成也不太可能有人来接替。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其他三个职位。
又因为,楚嬴肃清了吴狼一党,导致如今的守御所,军户已经十不存三。
这其中,很多还是老弱病残,加之剩下的军田,都被楚嬴租给流民散户种了。
再扶持一个千户,非但手下无可用之人,刮不到油水不说,还得接手一个沉重的包袱。
换谁也不会干这种亏本买卖。
这样一来,事情已经显而易见。
燕云总督想要安插的职位,只能是知州同知和判官这两个位置。
而楚嬴,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两个位置,全都换成自己人。
实在不行,也得退而求其次,至少要有一个。
奈何楚嬴来顺城还不到半年,手底下可用的人才实在太少。
挑来选去,最后还是只有苏立一人可堪此任。
顺理成章的,楚嬴就开始了对苏立能力的培养。
譬如,代管衙门处理政务,是为了让他熟悉顺州各地的信息。
参与审理冤假错案,是为了让他在百姓之中获得民意支持。
裁换六班吏员和衙役,是为了让他培植亲近心腹,以便彻底掌控衙门。
事实证明,楚嬴没有看错。
接手衙门后的苏立,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在百姓口中也是有口皆碑。
这也坚定了,楚嬴一定要将他扶上位的想法。
倒不是眼下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就算没有这封措辞咄咄逼人的来信,楚嬴近期也打算这么做了。
他这个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恩怨分明。
这段时间以来,苏立也算帮了他不少忙,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无名无分吧?
是时候有所回报了。
奈何,在听到楚嬴讲出‘戴罪立功’四个字时,苏立却是一脸困惑不解。
半晌,起身双手长揖一礼,面露感激:
“殿下说的这个,卑职又何尝不想,奈何,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不如我们,还是想一想其他办法吧?”
“不用想,你当主官,本宫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楚嬴摸了摸下巴,将他上下打量一阵,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
“你是不是又要说,戴罪立功的机会很少?”
楚嬴打断他,忽然别有深意地笑了:“其实,我们为什么不向后看呢?”
苏立疑惑皱眉,没等他开口,楚嬴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你协助本宫诛杀了祸国殃民的吴狼,这是第一件功劳。”
伸出第二根手指:“你协助本宫抵御狼牙寨来袭,最终剿灭山匪,这是第二件功劳。”
“你参与改造顺城,规划工业区,分配田地,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是第三件功劳。”
“还有本宫领兵入山剿匪,你坐镇后方,那次一举剿灭近千人,为地方除一大患,这也得算你一份功劳……”
说到最后,楚嬴语气越发肯定:“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够你戴罪立功吗?”
苏立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也可以?”
楚嬴笑道:“铲奸除恶、保境安民,如何不是功劳?”
“话虽如此,可是这里面……似乎还有个重要的前提。”
苏立并没有因此冲昏头脑,反而敏锐地发现了话里的破绽,皱眉道:
“吴狼虽然被我们诛杀了,可一直到现在,这件案子都还没有定性,不是吗?”
“若是燕云总督倒打一耙,替吴狼翻案又该如何?那其他所谓的功劳,不就都不存在了吗?”
“其实,你说的这些,本宫也都考虑过。”
楚嬴一点不担心的笑道:“如果本宫没猜错,这次前往燕都,关道成十有八九会用这个来刁难本宫。”
苏立略微讶然道:“殿下既然知道,可有应对之策?”
楚嬴笑笑,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册子,起身走到苏立跟前,递过去:“看看这个。”
苏立忙也站起来,双手接过册子,还没翻几页,就已经变了脸色,凝声道:“这是……”
“这是吴狼记录行贿的账本,前两天从狼牙寨的仓库里发现的,昨日才送过来。”
楚嬴没等他问完就已经主动开口,一边走回位置,转身坐下:“这里面,记录了好几笔吴狼给总督府进贡的账目。”
他顿了顿,喟然叹道:“只可惜,每次的经手人,都只是总督府的一名管事。”
“一个挡刀的小角色,不过,虽然不能凭这个就定关道成的罪,但,让他沾一身骚还是有可能的。”
苏立没说话,缓缓点头,很认可楚嬴这个说法。
虽然收钱的只是总督府的一名管事,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种pY交易,敢说和你燕云总督没一点关系?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言官们闹上一场。
若是让关道成的政敌来操刀,说不定,杀伤力还会更惊人。
楚嬴亮出这张牌,就是想给他信心,最后自信地笑道:“如何,这下你总该没什么顾虑了吧?”
苏立合上账本,深吸口气,目光坚定了许多,对着楚嬴拱手道:“既如此,若是卑职真能戴罪立功,自当遵从殿下的建议。”
“别无他求,只为顺州的百姓,以及卑职和殿下的理想,努力争一争这个位置。”
楚嬴敛了表情,起身郑重拱手道:“如此,本宫便代顺州所有百姓,先谢过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