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云望着躺在病榻上,依然虎威犹存的老爹,噗通跪下,爬到了病榻前。
“爹,孩儿,孩儿还以为我永远见不到您了呢......”
江永云放低了声音,神情中满是关切。
江万城虽然不能动弹,可比起前些天精神好多了。
他瞪着眼珠子骂道:“你个不孝子,一回来就诅咒我死,我,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
“气,气死我了,咳咳...咳咳!”
“爹,爹,您别激动。”
看到气得剧烈咳嗽的老爹,江永云忙上前搀扶住他,对着他的后背轻轻拍打了起来。
足足的过了好一阵子,江万城这才平息了情绪,背靠着枕头躺着喘粗气。
江永云细细地近距离观察着自己这位老爹。
望着这位曾经呼啸东南的节度使,如今却躺在病榻上,瘦得仅剩下一副骨架子一般的身躯,心里也感慨不已。
他以往都不敢正眼看这位老头子,担心被收拾。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以往仰望和惧怕的人,实际上就是一个孱弱的老头子而已。
江万城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不争气。
可小儿子如今已经没了。
大儿子又公然的认贼作父。
他现在所有的指望都落在这个二儿子身上了。
江万城问江永云:“你从宁阳府回来,现在宁阳府情形如何?”
“爹,江永阳这个不孝子在宁阳府举兵叛乱,将宁阳府搞得乱糟糟的,一片混乱。”
江永云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将宁阳府理顺......”
江万城皱眉提醒说:“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宁阳府现在情形如何,贼军有多少,复州军打到何处了?”
“额。”
江永云想了想回答说:“宁阳府的贼军都躲在山林里,估计人数不多,掀不起什么风浪。”
“复州倒是有一支前锋军队打进了宁阳府。”
“我麾下的右骑军和这一支复州军交过手,将他们击退了,斩获不少。”
将江永云解释说:“只是我右骑军还没恢复元气,兵力实在是不足。”
“我已经下令右骑军主力收缩防御,退守宁阳城......”
“大兴县丢了?”
“那是我们主动放弃的。”
“......”
江万城骂道:“你是老子的种,你觉得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你觉得瞒得过我吗?”
江永云尴尬地笑了笑,没敢吭声。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右骑军能不能守住宁阳府。”
“能应该是能的。”江永云想了想后补充说:“只是我也不敢保证。”
江万城指着江永云道:“你们右骑军必须要守住!这事儿没得商量!”
“爹,这战场上战事瞬息万变......”
“你个混账东西!”
看儿子这个时候还在讲条件,江万城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我东南节度府长史,右骑军是归属你统率的!”
“你的右骑军都不死战保卫我们东南节度府,你还指望别人死战吗?啊!”
“老子没有让你去增援黎子君,就是知道你狗日的没有那个能力!”
江万城怒其不争地骂道:“守住了,你就有功劳,你就有了威望,我就能将你从节度府长史提为东南节度副使,以后继承老子的衣钵!”
“到时候从上到下,他们谁还敢不服你?”
江永云听到这话后,顿时明白了。
“爹,孩儿守得住!”
江永云拍着胸脯保证说:“就算是我的右骑军拼光了,我也不会让宁阳府丢了!”
“嗯,这才像话!”
江万城微微点头后又说道:“你回来了,现在右骑军归谁统帅?”
“副将彭家锐。”
江万城直接说道:“你回去后,写一个举荐的条陈上来,举荐彭家锐为右骑军都督,我给你用印。”
“是!”
看老爹自己将自己手底下的大将提拔为右骑军都督,江永云很高兴。
“在举荐彭家锐的时候,顺便再写一个举荐赵立斌为陈州知州的条陈。”
“赵立斌?”
江永云想了老半天,这才想起此人是谁。
“可是张大郎手底下的那个赵立斌,现在担任建安县令?”
“嗯,就是此人。”
江永云看老爹让自己举荐张大郎的人为知州,他心里有些不情愿。
“爹,我与这张大郎不对付,我不想举荐他手底下的人,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手底下的参军温伯仲颇有才干,能否让他去陈州担任知州?”
“蠢货!”
江万城看儿子又不顾大局,气得又爆了粗口。
“你当初派人刺杀张大郎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江永云听到这话后,满脸的错愕。
他没有想到自己暗地里让人刺杀张大郎,然后栽赃嫁祸给四方阁的事情,老爹竟然一清二楚。
“爹,这......”
江万城瞪着江永云道:“这个事儿我给压下来了,但是这样的蠢事儿,以后少干!”
“张大郎是什么人?”
“那是靠着战功一步步爬上来的悍将!”
“这样的人你不去拉拢,反而是要将其往死里弄,你能成什么事?”
江永云委屈巴巴地解释说:“爹,孩儿也曾试图交好,可是他不领情......”
“以前你大哥在的时候,人家不领你的情,很正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以后可是要继承我衣钵的人,你就不能将张大郎这样的人往外推。”
江万城语重心长地道:“无论曾经你对他有多不满,现在你都要拉他到你的身边来帮你。”
“他是能打仗的人,你需要他的帮忙。”
“我让你举荐赵立斌,因为他是张大郎的人,我希望你通过这个方式,向张大郎释放善意!”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一声不吭的儿子,江万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喜欢张大郎,但是你以后可是东南之主,你要以大局为重。”
“要是总是意气用事的话,那是成不了气候的。”
江万城说道:“这张大郎如今是左骑军大都督,东南节度府防御副使,位高权重。”
“你要想要顺利的从我手里接过位子,靠着你手底下的那些酒囊饭袋可不行。”
“你得多多倚重张大郎这样的人,得到他的支持才行。”
“可是我听说张大郎是曾经的九峰山山贼张云川......”
江万城对江永云道:“只要他忠于我东南节度府,那他就不是山贼,你明白吗?”
“嗯。”
“当然了,现在忍辱负重,等你以后坐稳了位子,我东南节度府安然无恙后。”
“等你强大了,到时候你对张大郎要杀要剐,我就管不着了。”
“但是现在,当你还很弱小的时候,你就不要去四处树敌了。”
“孩儿明白了。”江永云当即道:“我会想办法修复和张大郎的关系的。”
“嗯,孺子可教。”
江万城说了老大一段话,也感觉消耗了不少力气。
“你回来了,家里的这一摊子事儿你就要管起来。”
“不要再去花天酒地,四处游逛了。”
“你现在是我东南节度府的长史了,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收敛起来!”
江万城对江永云道:“你回头将兵马使岳永胜、江州军都督以及苏昂等人,都召集起来,请他们吃个饭。”
“而后商议一下,先向宁阳府、东山府增派一些兵马,确保在这一线挡住复州大军的进攻......”
“是!”
江万城絮絮叨叨地又交代了一些事儿后,这才挥手让江永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