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涛突然站出来要求将投案自首的高成林放出去,这让刘非凡感到进退两难。
他能理解谢涛的用意。巡视组到地方巡视,不是来制造麻烦的,而是来解决麻烦的。这些年来,巡视组的威望日渐增高,在于巡视工作确实给无数人带来了希望。
无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大家都将巡视组当成最后的希望了。
谢涛的用意很清楚,高成林的特殊身份,注定对付他,不能像对付普通老百姓和干部一样。他的特殊身份可以说是一道护身符。
按谢涛的要求,即便要对高成林采取必要的措施,也应该先征求国家人大组织的同意。
这就是谢涛说的,必须向有关领导单位说明情况的原因。
谢涛一句“天塌不下来”,就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敲打了刘非凡的心。他这句话既像是蔑视,又像是警告,更多像是安慰。
可是刘非凡有个强烈的预感,高成林如果出去了,他的生命将失去保护。
他甚至感觉到在巡视组之外,处处都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巡视组的一举一动。
高成林价值太大了,他很可能掀开香河的黑幕。如果他成了死人,后果不言而喻。
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啊。
现在的香河,正在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暗战。他深知对手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殊死搏斗。
高成林在香河大厦凭借着无人知晓的暗道,逃过了被追杀。他是在走投无路之后,才向巡视组投案自首的。高成林知道,现在唯一能保护他的,就只有巡视组了。
刘非凡的思想在激烈的搏斗,他在为放不放走高成林的提议上举棋不定。
而在巡视组一间密闭的房间里,高成林就像一头困兽一样,显得烦躁不安。
让他生出与许广分道扬镳的念头,来自储秀的跳楼自杀。
高成林一直忌惮许广。他知道,在香河真正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就是他许广。
从结识许广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和办法去控制他。许广太阴险了,手段也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毒辣。
许广威望极高,作为一个手握刀把子的人,他从未放弃过这个权力。
人前的许广,总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他是老百姓心目中最秉公执法的人,也是干部当中最有威望的人。
在香河官场,谁上谁下,许广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即便是一把手莫遵义,通常对许副书记的意见,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在社会上,许副书记也常常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救星。
他操纵着香河的官场,也控制着香河的商界。以至于高成林曾经在他面前开玩笑说,“许书记,你这个许阎王的外号,名不虚传啊。”
这在常人都觉得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让许广暴跳如雷。许广在高成林的这句玩笑话说过之后,毫无征兆地狠狠扇了高成林一记耳光。
他当着不少人的面警告高成林,“我可以让你做人上人,也可以将你踩进淤泥里。你是想做人,还是想做鬼,自己想着办。”
要知道许广扇他耳光的时候,高成林已经是香河风光无限的企业家了。
可是许广丝毫不给他面子,当着人的面扇他耳光,这是一件多么侮辱人的事啊。但是,他只能忍受,他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因为他知道,他的任何反抗都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当然,高成林也非善类。他曾经想过,自己能控制住李启明,就应该可以控制许广。可是还没等他的计划展开,许广就将他叫了过去,指着一幅图画暗示他道:“老高,你看出来这幅图的含义了吗?”
图画上,是一个人站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之前,在他背后,站着一个人,作出伸手欲推之势。
“一根指头的事啊。”许广哈哈大笑道:“老高,做人要实在,千万别耍阴谋诡计。我这个人,不像李书记。”
从那以后,高成林便收起了想控制他的念头。他比谁都明白,身在政法战线干了一辈子的许广,怎么能不知道防范呢?
高成林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国家代表身份的由来。没有许广,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高不可攀的政治身份。
许广明明白白给他开价,要想得到身份,就必须付出代价。
高成林并不心痛为此付出了接近一千万的代价,他只是感觉到,即便获得了这个身份,他在许广的面前,仍然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努力想将自己与他捆绑在一起。可是许广却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最终,他明白过来,他只不过是许广在香河的一只白手套。
让高成林生出与他决裂的想法,就在储秀自杀之后。
虽然官方给出的结论是储秀失足跌落造成意外伤亡,但高成林是永远都不可能相信这个结论的。
储秀与许广的关系,说起来真是源远流长。
储秀的一生,处处有充斥着许广的影子。她能从一个普通老百姓跃居为市委常委,取决于她与许广不好言说的关系。
年轻时的储秀,出落得美丽动人。她第一次见到许广时,两个人便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样,眉目传情了。
储秀最终因为年龄的关系,她从一朵娇艳的鲜花,变成了一片随风飘落的黄叶。
人老珠黄的储秀,自然不再进入许副书记的眼里。
为博得许副书记的欢心,她不惜让高成林出巨资给她美容屁股。因为,她在最后一次承欢许副书记的时候,许副书记拍着她的屁股说了一句话,“毫无弹性。”
在高成林看来,储秀算得上是死心塌地紧随着许广身后了。
可是一篇报道,就让许广生出杀机。这让高成林不禁不寒而栗。
当储秀从28楼飘然落下后,闻知消息的高成林猛然感觉到,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这也是当武工带着人冲进香河大厦后,他能安全脱身的原因。他早就做好防备。
一直在房间走动的高成林突然站住脚,对看守他的人说道:“我要见刘非凡。”
看守笑笑道:“高老板,我们组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啊。组长很忙,你耐心等着吧。”
“请你一定转告刘非凡,我一刻都等不起了。”高成林惶恐说道:“你让我见见他,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反映。”
“高老板,你要有耐心。”看守说完,不再搭理他。
高成林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记录得一清二楚。
刘非凡对站在一边的谢涛说道:“看来,放人之前,我还是要会会他。”
他透露出来要放走高成林的意思,这让谢涛很高兴。
“非凡同志,你要相信,主动权永远掌握在我们手上。”谢涛笑呵呵道:“香河啊,就是这帮人搞得乱了。我们今天放他走,不等于他就没事了。”
刘非凡道:“请您与我一道,去会会高成林?”
谢涛犹豫片刻道:“算了,我就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