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名死得突然。
但时玉也没耐性再和天帝老儿玩下去了。
时玉心道:“原来,天帝老儿,你也不是无所不能。”
柳无名生前生后都为将,自带凛然正气,外物极难侵扰。
所以,从罪剑冢里爬出来的魂魄,天帝老儿的意识只能封去他的记忆...
因此,时玉认识的柳无名,不知世上真有第一凶剑,也不知何为兵斩。
当时玉去罪剑冢寻找到凶剑,感应到第一凶剑出世,柳无名的魂魄才短暂离了体,试图将凶剑镇回。这才终于让天帝老儿的意识占据了肉身。
柳无名是因他而死。
以为重渡无爱炼狱,是人人厌弃。
可回首三千年前,他曾有过那么多真心。
那他还修什么无情道,他还在这渡什么狱!
天星剑突然道:“时玉,我要为主人报仇。”
时玉道:“好。”
破贱总想噬了新主,回到旧主身边。
可他到底只是一柄剑而已。
在没有遇到时玉之前,凶剑被蒙封多年,虚弱的意识已感受不到旧主的讯息。
时玉穿过万剑林,携带大凶物,终是将他这柄蒙封的凶剑唤醒...
旧主和剑再重逢,凶剑最终噬了主。
天星剑很伤心,可他没有眼泪,只那剑刃变得越发的灰暗。
******
柳无名彻夜不归,其第一守将找到了柳无名的马。
那匹黑色战马跪在柳无名的尸首身边,神情哀戚。
然后,第一守将眼见着柳无名的尸身化作了砂砾消散。
第一守将惊骇的看着那堆砂砾旁的清冷之人:
“是你?是你这个灾印,杀了将军?!”
暗夜里,时玉杵着剑坐在阵阵的寒风里,清冷的桃花眸看了一眼那守将:
“历将军。天都将亡,逃命去吧。”
历守将目眦通红:“你这个灾星!当初国师和各军师都力谏杀你,偏生将军说你无辜!我要杀了你为将军报仇!”
寒光一闪,厉守将手中一把长剑,就朝时玉刺去。
吭——
历守将长剑落地,竟是不得接近时玉的身。
时玉轻笑一声,眼中尽是悲凉:
“历将军,你说得对。我不欲杀众生,而众生皆因我而死。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可是历将军,为何我生来就该死?为何你们都想我死?为何想护我的人,他们都必须得死?”
时玉用天星剑对准了历守将:
“柳无名已死。不日,奔狼大军和玄星国的士兵,将会一起踏平天都王城。”
“我身为柳无名的兵斩,将为你们抵挡二十万大军。请历将军和各军师不要犹豫,带着狭关的兵马撤守徊河...”
历守将震惊的后退了几步:
“你以为我们会听一个带有灾印之人的话?”
时玉问:“什么是灾印?若我说,你身上...也有灾印呢?”
历守将愕然了阵,转身没入了黑夜…
时玉轻拍了下黑色战马的后背:
“你主已死,去寻你的自由吧。”
战马嘶鸣一声,腾空前足后,踏脚没入深林。
但历守将并未把柳无名已死的消息带回狭关大营。
可柳无名生前不离战场,瞒终究是瞒不住的。
军中传言,破风将军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一时,狭关大营军心动荡。
三日后,十万奔狼大军抵达玉行关。
玉行关前,手中长剑插入苍土,男子白袍已成灰袍,衣衫褴褛飞舞。
奔狼大军首领,止住了队伍前进的步伐:
“何人拦路?”
时玉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兵斩。”
首领大骇:“无涯的兵斩?”他看向时玉的身后:“就你一个?”
时玉缓缓拔出天星剑:“我一人足矣。”
所谓兵斩,是一种以人作为兵器的一种特殊兵器。
他们不会死,但也不是活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快速再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样的再次加入战场,直到敌人彻底倒下。
在战场上,兵斩是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传说数百年前,有人曾成功炼制出兵斩,几欲让九州一统。
但随着那人的死亡,兵斩消失匿迹。
首领抽出马上的一把弯月长刀:
“这些年来,我新月国师一直在寻无涯的兵斩池。据说,那里面藏了一万柄凶剑,更有凶剑之王。一个战士若存了为谁而战之心,以身血祭祀那一万柄凶剑,活下来后,便是兵斩。”
“今日,便让吾等看看,是我新月国师炼制的奔狼更厉害,还是当年无涯将军炼制的兵斩更厉害。”
首领是人,而身后是一众狼头人身的盔甲士兵,身材魁梧,手持黑色长戈,每张黑色狼头目露红光,獠牙尖利,面容凶恶。
首领话音一落,便有七八个奔狼,于战马上齐刷刷的操长戈勾向时玉!
片刻后,那原本冷静又狂傲的男子,就在原地被长戈勾杀成了碎片。
见一地碎肉红血,首领冷视一眼:
“无涯兵斩,不过如此。”
浩浩荡荡的奔狼大军,马蹄浴血,缓缓朝时玉碎了的肉身上踏了过去。
盔甲簌簌,伴随整齐的呼喝声,玉行关一股肃杀之气。
但一众奔狼还未来得及走多远,整齐划一的军队,突然被从中间开裂成了两半。
宛若长流开裂,一柄血带红光的长剑,被从一衣衫褴褛的清冷男子手中划出。
时玉的肉身竟是重新在马下凝聚,宛若不死之身!
奔狼军队的上空,还出现了一阵奇怪的横流之气。
片刻之后,从那横流之气里,竟渐渐落下来无数个黑色狼头。
“敌袭!敌袭!”后哨的奔狼率先警觉。
首领回过头,只见自己的奔狼队伍,从中间一直往后,是簌簌的狼头从马上滚落。
新月奔狼,借鉴兵斩,只能复活一次,自出世起,便是为击败柳无名而设。
而如今,在那兵斩的眼里,这些新月奔狼,不过是凌空在马上的一堆乱石。
剑气横扫处,奔狼人仰马翻。
首领大吼:“奔狼军!往后退!”
但为时已晚,擒贼先擒王。
首领头颅从马上滚落,奔狼军群龙无首。
而奔狼军上空,就突然传来一阵呼山海啸般的呐喊:
“为将军而战!”
“为将军而战!”
“为将军而战!”
抬头望去,上方奇怪的横流之气逐渐铺设天空,形成道道阴云。
而阴云之上,是成千上万盔甲制式的兵,在持矛呼喊!
但将军是谁?
将军又在何处?
他们为谁而战?
一位接替奔狼首领布军的将领,急急下令:
“是无涯的阴兵!奔狼军,紧急撤退!”
但为时已晚。
阴兵落下,包围了所有的奔狼士兵。
这一切,都只为那在中间不断往外杀戮的怪物!
不错,只是个怪物!
头上缠裹月牙印记的头巾,不知何时被吹落。
痛苦吞噬了战场无数杀意的月牙印记,就被深蓝色的雾气包裹。
他生来,眼睛是很漆黑的桃花眸,但此刻,在陷入杀戮无法自拔后,那桃花眸的颜色便越来越浅。
所谓兵斩,其实是缠绕在无数柄凶剑上的恶魂,一剑一剑的啃噬掉了活人的觉魂。
觉魂消散后,留在世间的,便是一个没有感情,不辨善恶的杀人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