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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噬灵树放心不下玉昭霁,和守山人道别之后,跟着陈五的步伐飘到城外。

城外,大军驻扎在一大片空地之中,训练的训练,休息的休息,但是隐隐能看出气氛紧绷,如一张随时会断裂的弦。

一顶军帐之中,天光透过帘帐,里边透亮如正午。

玉昭霁阔步坐在最上首,程副将和其余几名将军身份没他高,站在下方,但是隐隐有逼问和为难之势。

程副将道:“二公子,非是我们不信你,可是军令如山,此次出来,我们都受世子爷的调遣,世子爷命令我们见不到他,便攻入此城之中,二公子你……也要被拿下。”

玉昭霁冷冷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兄长被……白云道妖人欺骗,才下了那样昏头的命令,如今兄长已被白云道妖人所杀,你们难道还要听兄长被蛊惑时下的命令,去帮那位妖人吗?”是

诸位将军你看我,我看你,此事复杂。

按照诸葛闻机的命令,他们得攻入萧郡之中,可是,攻入萧郡难免要死人,到时候天武皇帝怪罪怎么自己的兵去打自己的百姓,他们该怎么说?

可是不按照诸葛闻机的命令行事,他们又怎么交代诸葛闻机死在萧郡的事?

程副将硬着头皮道:“二公子,你说得的确有理,可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位白云道法师不过是一名弱女子,她如何杀得了世子殿下?我们回京述职时,怎么告诉陛下、王爷,说世子殿下死于一妇人之手?”

玉昭霁面色冷淡,尽力将眉眼间的不耐压下去。

他的潜龙卫逃出来不少,但是,潜龙卫只是一只精锐,攻不了城,也就无法再撼动希衡的军队和妖鬼。

玉昭霁冷声:“妇人?她是白云法师,会神乎其神的道术,会召鬼驱妖,本官奉陛下之命来查探她,若是妖道就地斩杀,若行端坐正就带她回京,这样的人,她可以杀你我几百遍,你们还因为她是女人而轻视她?”

程副将等人果然不知该说什么,玉昭霁见他们犹豫,推波助澜道:“既然你们担心,不如各退一步,你们出兵,我出潜龙卫,找到这位白云妖道,带她回京,届时,到了京城自然有人知道她的道术高深,你们也就可以交代我兄长身死一事。”

程副将等人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

程副将道:“既然二公子发话,我们定当遵从,但有一点,我们攻入城中,先取郡守府,并不杀萧郡一兵一卒。”

他们不敢杀啊,否则太像造反了。

兵祸,造反,都是帝王最忌讳将领们做的。

玉昭霁自然应允:“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我们的目的是活捉白云妖道,而不是要攻下萧郡。”

程副将等人点头,正要出去点兵时,外边的营帐之中一片吵嚷。

玉昭霁微微皱眉,心知出了变故,破杀……这位白云法师虽然放了他一次,但绝对还会朝他出手。

程副将大声喊:“吵什么呢?”

帘帐被掀开,几名小兵押解着满脸是血的陈五进来,程副将一路上拍了不少诸葛闻机的马匹,自然也认识诸葛闻机的亲兵。

程副将见是陈五,连忙叫小兵把他松开,问:“陈五,怎么是你?你怎么一身的血?”

陈五不太会伪装,但是,在他离开时,希衡那句“诸葛玉是和诸葛闻机一样的权贵”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陈五恨权贵,恨诸葛闻机一家。

陈五眼里猛地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看着玉昭霁,咬牙切齿,程副将心中一突,也跟着陈五的目光看过去。

程副将心中七上八下,又不得不问:“陈五,你怎么了?快说!”

陈五也不在乎程副将不耐烦的吼声,他道:“二公子……是诸葛玉杀了世子殿下!”

陈五这话一出,帐内的将军们又骇然看着玉昭霁,他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钢刀,比起玉昭霁所说的白云妖道之事,陈五说的话更符合这些将军心中的认知。

这一路,他们都看到了诸葛闻机和诸葛玉面和心不和。

虽说一般都是诸葛闻机挑衅诸葛玉,诸葛玉一直极力忍耐,但向来,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诸葛闻机死了,诸葛玉就最有可能登上世子之位,将来就是王爷之尊,这样大的诱惑,谁忍得住呢?

玉昭霁也察觉了军帐内所有人的敌意和戒备,他不怒反笑,以指叩桌。

白云法师啊白云法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策反诸葛闻机的亲兵,真是不容小觑。

玉昭霁坦然朝其余将军望去,这些将军虽然怀疑他,但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真正上前去把玉昭霁绑了。

玉昭霁冷淡看过去时,这些将军的目光有所后缩,玉昭霁轻轻一笑:“一个别人都死了、自己孤身一人跑回来的士兵说几句话,你们就信了,难道诸位一点都不怀疑为何只有他活着回来呢?”

陈五咬牙,玉昭霁再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说是我杀了我兄长,请问,是你亲眼所见?若是你亲眼所见,为何你没有及时出来阻止?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其余人怎么没回来,难不成你还要说是我杀了其余亲兵?”

玉昭霁不慌不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还带着伤呢。”

他脖子上的伤口委实太重,上面渗着鲜血,鲜血颜色已经发黑,仔细看,玉昭霁其实面色苍白,状态很差。

这个问题,其实陈五回答不了。

他脑子不太好。

但偏偏在这时,于三回来了。

于三表面忠于诸葛闻机,其实是玉昭霁的人,于三白天在遭遇希衡和大妖鬼时,见势不对,根本没有和其余亲兵一起跳出去围攻希衡,而是悄悄跑了。

他回了一趟萧郡之后,再回到军中,没想到一来,就听见了陈五咬玉昭霁。

于三中心护主,当即掀门帘进来,大声呵斥陈五:“好你个陈五!为何如此胡言乱语!你分明是碰见了白云道妖人,被她蛊惑了,还在这里胡乱攀咬世子殿下的亲弟弟!”

从于三着急护主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玉昭霁就知道糟了。

于三太急了。

陈五虽然愚笨,但是在危急关头,他也不想死,便拼了命地攀咬,再加上陈五以前就一直觉得于三有点不对劲,现在更是直接道:“于都尉,不,于三!我是碰见了白云道妖人,我们那一群人也都是被白云道妖人所杀,我也正想问你,为什么你当时不和我们一起去杀那个白云道妖人?”

于三一窒,陈五道:“我们一堆人都死在白云道妖人的手中,我是被兄弟们一路护着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我们也看到了白云道妖人身后的世子殿下,他脖子上是刀伤!根本不是白云道妖人的手笔!”

陈五其实编不出细节来,所以,他沿用了希衡的说法:只说用的是刀就够了。

以陈五的智慧,他若是编造太具体的谎言,一定会被玉昭霁戳穿,或者被各种找到逻辑漏洞,哪怕是希衡给他编很具体的谎言,陈五也没有能力去圆谎。

所以,他只用说诸葛闻机死于刀伤就够了。

果不其然,将军们一听诸葛闻机死于刀伤,就看向玉昭霁的手指。

一名老将皱着眉头:“二公子,你应该是用刀的高手吧!”

玉昭霁知道糟了,从于三出来的那一刻,他营造的优势荡然无存,白云法师教陈五的切入点也很好。

他隐瞒了自己是用刀的顶尖高手,那就天然,会让这些将军们认为他瞒着东西,一定是凶手。

玉昭霁颇有些无奈,知道大势已去,他无法在希衡、也就是白云法师刚崛起时就把她的势力掐灭。

玉昭霁无奈道:“是,我擅长用刀,本为陛下的潜龙卫,替陛下暗中做一些事情,所以,不得不隐瞒此事。”

那名老将目光如炬:“陈五的武功不算好,他绝对看不出二公子会用刀,所以,他提起的刀伤……肯定是二公子所刺。”

老将仔细打量玉昭霁的衣服:“二公子衣袍上还有些草籽,一定也进入过山中,而诸葛世子也死于山中、死于刀下,二公子,这些证据你能一一解释吗?”

玉昭霁当然可以解释。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将军们都更偏向于信任陈五,因为他隐瞒了太多东西,再找补天然就会被人认为是撒谎。

玉昭霁道:“老将军的意思是?”

那名老将朝玉昭霁行礼:“非是我等要冒犯二公子,但是世子被杀,我等不得不缉拿嫌疑人。”

玉昭霁直接从袖内拿出一方金牌,上面有五爪金龙,威严雄壮,令人不可冒犯。

殿内的将军们见此金牌,如见天武皇帝,直接下跪山呼万岁。

玉昭霁神色中没有一点喜意:“诸位看见了,我身负皇伯父密令,哪怕你们怀疑我,也不可对我刀剑相向,至于我身上的种种嫌疑,到了京城之后,我自然会朝皇伯父和父王解释。”

将军们连声应是。

玉昭霁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到了京城后,天武皇帝绝对会保下他。

但是,他始终对白云法师耿耿于怀。

一个有手腕、有智慧、有神乎其神的道法能力、有这么高威望的人在萧郡,还得到了这么厉害的妖鬼襄助,她未来,一定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不能在她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时,掐断她的翅膀,将来就很有可能被她所伤、甚至是所杀。

但玉昭霁没有办法——天武皇帝没有将军队的调遣权给他,现在他们只能回京。

玉昭霁看向陈五:“将他也带回京城,是非曲直,回了京城后一查便知。”

陈五低垂着头,而后被其余小兵拉出去。

此时,就这么告一段落。

玉昭霁心情不佳,也冷着脸直接下了逐客令,让那些将军们离开他的营帐。

将军们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天潢贵胄哪怕有可能是杀人嫌犯,也有冷脸傲气的本钱,和他们这些只能卖命的人不一样。

将军,呵,说得好听。

其实也不过是金麓王朝皇族的狗而已。

大军在原地驻扎,休息了一夜之后,一大早便往京城赶去。

青龙山。

晨光熹微,青龙山中的民兵已经早起训练,练武之声不绝于耳。

希衡在营帐之中,再换了一柄新的拂尘,她照例组装好拂尘的机关,将拂尘丝一缕缕捋顺,格外关注了拂尘柄中的软剑。

道法可用来杀鬼,但是杀人却不好使。

就杀人来说,希衡更喜欢用剑。

在晨光下,她的剑寒而亮,和她本人一样,都带着令人不敢亵渎的锐意。

田名就是在这时进来,他怔愣后迅速回神,朝希衡行礼:“法师,您让我查的,我都已经查到了,您所说的阴山乾坤阵的生位,的确还没被封。”

希衡点头:“大阵未完成之前,他们不敢封这个位置。”

希衡将软剑收好,准备出门。

田名不解地跟在身后:“我观法师点了兵,似乎是要去救什么人?法师让我趁萧郡太守对您摆鸿门宴时查探水下的生位,不就是要利用生位破坏阴山乾坤阵吗?为何法师现在不去阴山乾坤阵,而是要去救人?”

希衡掀开帘子:“现在不是破生位最好的时候,我昨日让一名降兵去对付诸葛玉,他已经被诸葛玉俘虏,我要去救他。”

田名眉头越蹙越紧:“法师实在是……太冒险了!为了一个降兵以身犯险,实在不值,我今早收到消息,天武皇帝的军队已经回营,现在起码走到白县了。”

希衡回答:“这些降兵都不是真心顺服,此时,若我去救那名降兵,他们才会真心归顺。何况,我还要去送诸葛玉一份大礼,此行不能不去。”

“大礼?”

希衡却不说具体是什么大礼。

她也不会真正在明面上去救陈五,否则,不是洗刷了玉昭霁的冤屈吗?

田名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劝,帮希衡点了三百名精兵,迅速往白县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