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丫跟顾欣欣不一样,她说的轻了,三丫左耳进右耳出;说的重了,三丫还会顶嘴。
‘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句话让她难堪很久。
顾老大在村子里巡逻没来,秦氏没办法,她只好等在门口。她是真怕她婆婆没准备看到三丫在灵堂给气出个好歹来。
可这事儿,她又不敢直接跟婆婆说,只好先跟顾媛透透气。
她以为顾媛会跟她一样担心,哪知顾媛却笑了。顾媛故意拉高声音,“大嫂你忘了,三丫是顾柳借住在咱家的,人家是给了银子的客人。说到底她跟江家才是一家人。”
“现在江家父母没了,她姐姐又不在,她替姐姐尽孝也在情理之中。”
顾媛的意思秦氏听懂了,三丫不是她顾家的人,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儿,跟顾家没关系。
她有些犹豫,“你大哥那边……”
说实在的,若三丫跟欣欣一样懂事,她是不介意对方回来的,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对女儿总是多一份体谅。
可惜三丫不是,平时顾老大不在的时候对着自己颐指气使;顾老大在家,又开始装模作样挑拨离间。
这样的丫头她是真的怕。
顾媛打断她,“大哥是明事理的,一会儿我跟你去跟大哥说一声便是。”
大哥把顾家的面子看的很重,任何想给顾家抹黑的人或者事,他都不能容忍。三丫这番操作无异于找死,她之前做的那些算是白费了。
有这一出梗在心里,日后大哥绝对不会再认她。
“咱娘那边你也别担心,我跟咱娘说一声便是。说实在的,咱家跟江家也就那样,今儿能过来,是咱爹没得时候顾家来了。”
“咱娘说了,虽然她心里不喜欢江家,却也不能让人落了口实,背后戳咱脊梁骨。”
她大嫂是后来嫁过来的,很多事情可能不知道,顾媛只好简单的跟她说两句,让她心里有个底。
三丫那孩子,她本来是不喜欢,还以为她那段时间是改了呢,却原来还是这样。
顾老太就在一边等着顾媛跟秦氏说悄悄话。秦氏虽然什么都没说,看她的样子,顾老太也能猜出一二,等顾媛告知她原委,顾老太心中了然。
“我跟大嫂说了,那不是咱家的孩子,人家想干啥跟咱没关系,她也用不着自责。大嫂也不是要瞒您,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您说。”
顾老太拍拍她的手,“你说得对,你大嫂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了,你回头多劝导劝导。”
她对秦氏是满意的,三丫这孩子她都管不了,更别说秦氏呢。秦氏要真能管得了三丫,也就不会被赵家欺负成这样。
说完,顾老太神情淡然的带着顾媛去了灵堂,上了香,她看也不看三丫,对着江家堂侄媳妇说了句节哀,就准备走人。
“哎,嫂子,我眼花了不成,怎么觉得跪着的这个丫头那么像三丫呢?可是也不对啊,你看她的穿着,那是儿媳妇的穿戴。”
“江经纶娶的不是二丫么,几时变成三丫了。”
听着语气就知道说话的是跟顾老太不对付的顾强娘,她还故意夸大了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她是想让顾老太丢人,哪知顾老太根本不上当。“你眼花没花自己不清楚,还要来问我这个老婆子?”
“什么二丫、三丫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家的四个丫头都有名有姓,可没有什么二丫、三丫。”
一句话否认了自家跟顾柳姐妹之间的关系。
既然都没关系了,三丫怎么做也牵扯不到顾家身上。
顾强娘还想再说,被江家堂侄媳妇客客气气的请出去了。
这里是江家的灵堂,她们虽然也不喜欢这位婶子(大娘),可到底是姓江的,她们怎么会允许别人在江家的灵堂闹事?
顾强娘看似再给顾老太找不痛快,何尝不是不给江家面子,打扰了江家的丧事。
两人请走顾强娘,一人亲自把顾老太送出灵堂,她道:“顾家大娘您别生气,这事儿真不是我们的意思,那身衣裳是我们给顾柳留的,谁知三丫非要穿,我们拦都拦不住。”
江家并不是所有人都野蛮,不讲道理。顾家村毕竟是顾家的大本营,他们是外来的,出了这样的事儿,总要跟人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仇恨来。
顾老太摆摆手,“我都知道了,这事儿原也跟你们没关系,当然也跟我家没关系。你们莫不是忘了,她的户籍如今在江家上头,江家二老没了,唯一的儿子、儿媳妇又不在,她跪在这也合情合理。”
她可不管三丫体内留着谁的血,她只看户籍,户籍在江家,那她就是江家的孩子。别说当儿媳妇给江家父母送终,就是当孙女、奴才,跟她们也没关系。
妇人眼前一亮,“您说的对。”
是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江经纶虽然不在,江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啊,既然江家有人,这一应花销就不应该让她们几家出。
说真的,江父江母也是人才,村里其他姓氏的人家因为她这两年的骚操作,是人憎鬼厌。江家本家呢?早些年也因为他们那副‘我若我有理’给恶心的不行,没人愿意搭理。
人死了,过往的一切烟消云散,他们不会在记恨这二人。让她们给二人披麻戴孝还能忍,出银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之前她们还在发愁万一江经纶三天之内回不来怎么办?现在她们不愁了。
这不有现成的么。
江经纶跟顾柳是在第二天回来的,两个人神情憔悴、略有些狼狈,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只是狼狈而已,并未受伤。
看到自家门口挂上的白布,江经纶颤抖着手指,“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谁干的?”
他怒喝:“给我扯下来,扯下来。”见众人不动,他自己上前亲自动手。
江经纶的手有些颤抖,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那是他相依为命、相互扶持走过来的父母,不管是谁出事,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主事儿的堂伯给几个子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拉开江经纶。
他沉痛道:“经纶,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三天前,有人来村子找你父母,说你出事了,你父母不听劝阻执意跟着他们走。”
“唉,最后被镇上的巡逻队发现死在镇子外面僻静的小路上。”
“你,节哀。”
他知道江经纶这会儿可能听不下去,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江家父母出事儿跟他们没关系,跟整个村子都没关系,要怪就怪这世道、怪他们运气不好。
怔愣了一会儿,江经纶发疯似的往家里跑,一边跑他一边大喊:“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顾柳跟在他身后,她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回头给堂伯施了一礼,“对不起,经纶他……还有,这两日谢谢。”
说完她就跑了进去。
江经纶看着不太对劲,她得进去看着点。
顾柳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江经纶,而是三丫。看到三丫的穿着,她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杀意。
她虽然不是正经的古代人,对这些民俗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有亲近之人才会跪在灵堂。三丫跟江家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显然,她跪在这说不过去,更何况她穿的一身孝,比旁边江家几个堂侄媳妇都重。
冷笑一声,顾柳重重踏了进去。
三丫看到她,脖子一缩,怯生生说道:“二,二姐你回来了。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见你不在。咱们不是亲姐妹么,我才、才”
顾柳意味深长道:“三丫,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着急解释起来。莫非你心里真的有鬼不成?”
三丫被吓得一哆嗦,后知后觉开始害怕。她赶紧脱下身上的孝服递给顾柳。
顾柳只看着并没有接。她最讨厌的就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更别说还是有意为之的。
旁边的堂侄媳妇上前说道:“经纶家的,今儿是第二天,按照规矩是不能做孝服的,你就凑合穿吧。”
顾家姐妹跟江经纶的糊涂事儿,早就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三丫的行为是不太妥当,顾柳不穿,她也能理解。
只是规矩就是规矩,江经纶只有一个媳妇,她们不可能做俩丧服。除非,这俩姐妹是两头大,都是江经纶的妻子。
担心顾柳年轻不懂这些,堂侄媳妇特意给她解释了一遍。
顾柳这才拿手指挑起丧服,不过她并没有穿,而是挂在手臂上。
她看向兀自还在发疯的江经纶,道:“江大哥,江大哥,你冷静点,发生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想的。你这样江、爹娘走的也不安生。”
“好在,你如今平安回来了,我想爹娘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江经纶忽然转头,“你什么意思?欣慰,欣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他们死呢?”
他爹娘对顾柳如何,江经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都是小事情,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在意。
他觉得顾柳既然爱他,肯定是能理解他,理解他娘的心情。
他娘只是太爱他了,觉得顾柳不是来加入他们家而是来抢他的而已。
可现在,顾柳在说什么?爹娘被害死了,她不应该跟自己一样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