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学院,夫子阁楼,顶楼
在父子俩撕破脸皮之后,难得安静的坐在了一起,这一次,赵皇沉默不语,倒是晋王赵钰说了很多话,有些字眼直指赵皇的不足,但罕见的,赵皇竟然没有反驳一句。
然而,就在晋王赵钰准备讲述自己对未来的设想之时,坐在一边的赵皇,忽然开口了。
“小六,你和老大的野望,朕知道,说实话,我大赵若是真的能够像你们说的那般,纵然是朕此刻驾崩,也能够去面见太祖了。”
“可问题是,如今我大赵有这个实力吗?扫平诸国,气吞天下,好大的野心,好雄伟的志向!”
“如今的世间,诸国并立,我大赵也仅是里面相对比较强大的国度罢了,你们凭什么觉得,我大赵有这个资格呢?”
“不可否认,如今的诸国,哪怕是势力最弱的巴国,恐怕也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但诸国纷争数百年,你可见有哪个国度,敢真正说出来呢?”
“东齐,北魏,西楚,这些国家强大吧,可就算是他们,也不敢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出来,因为这是诸国的底线,是各国皇室认可的潜规则。”
“一旦一个国度走上霸权之路,必然会被诸国共同针对,试问之,如今我大赵,能够抗衡诸国之力吗?”
其实,赵皇难道就没有扫平天下的野心吗?
有,绝对有。
作为一个从军队出身的马上皇帝,曾经的他,马踏天下,扫灭大赵不平,以一己之力,压制世家豪门,平定四方藩王,驱逐诸国入侵。
这样的国之雄主,他的野心,又何尝仅是区区如今的大赵之地,能够满足的。
纵然是如此,他当年也仅仅是夺了中山的一郡之地,要知道,当年林军神和其麾下的林家军精锐战死,他为其报仇,明明可以兵压整个中山的。
然而,因为诸国皇室的压力,本来占据绝对优势,军威正盛的大赵,最后只能无奈的妥协。
是,当年之事,众所周知的理由,乃是北魏出面,为中山作保,才让赵皇不得不妥协,仅仅取了中山一郡之地,可问题是,这个理由,真的坐得住脚吗?
当年的诸国之争,北魏可也是入侵大赵的国家,连他们北魏的大军,都被大赵的将士们给赶出了大赵领土,他们出面为中山作保?
笑话,他们何来的面子呢?
赵皇这等雄主,会给他们脸?
大赵之所以妥协,是以东齐为首的诸国压力,当年,他兵压中山之时,在准备诛杀中山之主白熊的时候,诸国代表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战无不胜,野心勃勃的年轻帝皇,他岂会在乎这个?
不就是一些使者罢了,他杀了也就杀了,能够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当诸国使者,拿出诸皇手书的时候,赵皇退缩了,是的,诸国皇帝的亲笔手书,内容空前的一致。
世间诸国,唯内乱才能灭国,外敌入侵,不得灭国,最多也就是侵占割肉罢了。
违者,世间各国共击之,也因此,世间九国并立,传承数百年,尽管纷争不断,但却依旧是九国并立的局面。
虽国家强弱,更新迭代,此起彼伏,然数目终归是对的。
当然了,之所以出现在何种情况,无非是尚未没有出现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一个足以以一国抗衡诸国的霸主。
在这个时候,谁敢冒头,谁想走霸权之路,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数百年间,并不是没有国家强势崛起,可每当他们走上霸权之路,吞并周边的时候,都会遭遇诸国的联合压制。
一国之力,哪怕再强,终究是不够的。
就像是如今的诸国格局,乃是一超多强的体系,东齐以其强大的财富和军备,位列世间第一强国,然而,其财富强大,然却军力不足。
紧随其后的便是北魏,西楚,大赵这三个大国,他们整体国力,虽然不如东齐,但却也因为各方的优势,在综合能力上,仅是比东齐低上一筹罢了。
至于后面的南越,南燕,西蜀,巴国,大晋,等,这些,要么因为地势,要么因为贫瘠,要么因为依附,各个国度,都有其存在的理由。
东齐虽然高高在上,但只要他敢对各国动手,北魏,西楚,大赵,就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东齐如此,大赵更是如此。
听着父皇的解释,晋王赵钰沉默了,其实,赵皇所说的这一切,他都知道,毕竟,如今的星辰阁覆盖天下,这世间的隐秘,很少又能够瞒得住他晋王赵钰了。
作为皇子,他明白父皇的忌惮,也理解父皇的不甘,甚至,此刻的他,也开始懂得,为何如今的父皇,失去了对外扩张的野心,从而转变为了国内的争斗。
面对诸国的压力,他这位英明神武的父皇,弯腰了,当然,他可能是为了大赵,为了皇室,甚至是为了大赵的子民。但他终究是妥协了。
看着赵钰的沉默,赵皇叹了一口气,他伸出右手,想抚摸一下赵钰的脑袋,在他看来,这一切的潜规则,自己的这个孩子,恐怕是难以接受的。
他太像自己了,聪明睿智,桀骜不驯,实力超凡,野心勃勃,自以为凭借自己,能够压制天下所有人,但是,这一次,这孩子赢不了的。
“小六,其实朕之所以压制你们兄弟,就是为了让你们晚些接受这等隐秘罢了,你们兄弟真的很好,朕和你母后,一直都以你们兄弟自豪。”
“但有些东西,你们一旦接触,对于你们整个观念,都是巨大的冲击,就像是如今,面对诸国的压力,你小子,可还有那种无视群雄,扫平天下的野心呢?”
在赵皇惊诧的眼光中,晋王赵钰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赵钰笑了笑,开口解释了起来。
“父皇,强者恒强,诸国纷争,无非是利益固化罢了,然国家之间,这种所谓的潜规则,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作用。”
“国与国之间,唯一永恒的,就只有利益,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规则,完全是可以被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