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门断电，强制休假？”
一声洪亮的惊呼，在GpU图形处理器研究实验室内突然炸响。
所有正忙于研究的科研人员，纷纷起身看向实验室门口。
“知不知道，咱们的研究很重要？咱们早一天成功，就能早一天造出更好的显卡，搞人工智能研究的部门，也能更好的训练AI大模型！”
“我知道你们的研发工作很重要，整个研发中心，就没有哪个实验室是不重要的，但我也没办法，这是徐总亲自签发的通知，你看吧！”
“为什么？总要给一个正当理由吧？我活了几十年，只听说强制加班的，还是头一次见要强制让员工放假的，徐总他到底想干什么？”
“通知上面不是说了吗？大家辛苦工作了一年，为了让大家能有更多的时间阖家团圆、欢度春节，所以从今晚十二点起，强制放假十天。”
“我家人都在园区，我天天都能跟他们在一起，我不需要放假，我要去找徐总，我这儿的研究正是特别关键的时候，怎么能强制休假？”
“石院士，我劝您还是别去找了，找了也没用！您是可以天天阖家团圆，可您实验室的同事们，他们有很多人，家人都并不在这儿呀！”
“他们想回家就回啊，我可从来没有不让他们放假休息，是他们自己要留下来继续工作的，你赶紧让开，我要去找徐总！”
“好吧，我带您去！”
……
当实验室负责人石院士，跟着行政部的人离开后。
实验室内，‘群龙无首’的众人，立马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的天啊！居然要强制放假，徐总也太威武霸气了！”
“你们猜猜看，石院士能去说服徐总，撤回强制放假的通知吗？”
“撤回？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公司，这么重大的决定，怎么可能朝令夕改？”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岂不是真要被强制放假十天？”
“瞧你丫这笑不拢嘴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别瞎说，我可没盼着！”
虽然嘴上矢口否认，但宋剑鸿心里却偷着乐。
他是前年电科大研究生毕业后，应聘入职进来的。
主要工作，是协同研究图形处理器中的光模块。
这是一种将电信号和光信号，进行相互转化的光电元器件。
东西不大，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却极为重要。
如今的宽带，网速之所以越来越快，容量还变得很大、延迟变得很短。
最主要就是用了光纤通信，而光模块便是光纤通信中，很重要的元器件。
而光模块是否足够先进，不仅关系到图形处理器够不够强大，显卡够不够牛逼。
同时还能直接影响，人工智能AI大模型的训练，可以说没有先进的光模块，AI的算法就无法施展。
也正是因为光模块特别重要，石院士把研发进度抓得很紧。
不管是本实验室的，还是其他兄弟部门和科研院所。
研发任务和实验项目，排得满满当当。
所以宋剑鸿从正式入职以来，这两年多里，几乎没有放过一天假。
至于具体原因……
研发中心是从不强制加班，反而还一直鼓励多休息、多休假。
规定一周只上五天班，每天八小时外，最多加班两小时。
但事情太多太多，根本就忙不完。
别说周一到周五，天天加班两小时都搞不完。
甚至周末和节假日，天天来，也照样忙得很。
而且除了在实验室忙。
经常下班回到宿舍，还要整理报告、处理邮件。
尤其是不同的研发任务和课题，就有一个聊天群。
群里有本公司的，也有其他科研单位的，讨论各种技术问题。
想进步？想不断学习提升自己？
那自然是再累，也要抽出点时间泡群里。
如此一来。
当科研员，看似是工资高、奖金多、吃住好，福利待遇超级好。
其实呢？
宋剑鸿感觉自己每天，都忙得陀螺转，强度丝毫不亚于备战高考。
入职两年半，竟然一天都没离开过研发中心。
没有去逛过京海繁华的市区，到强盛广场逛街购物吃饭看电影。
没有利用节假日和带薪休假的假期，回过一趟老家跟父母团聚。
甚至就连园区内的健身房、游泳馆、电影院等等也都没去过。
按规定，每周是至少要参加一次运动健身活动。
可平时工作太忙太累，以前读书时天天都想打篮球。
但如今只想打一会儿，等拍照打卡记录后，就赶紧下场睡觉。
每个月最期盼的事……
竟然不是看银行到账短信，看这个月又发了多少工资和奖金，而是盼着每月一次的基础健康体检。
不仅因为体检时，能见到美女护士，还因为体检后，可以选健康理疗，理疗很舒服，结束后还能睡一觉。
而这样的日子。
宋剑鸿一过就是两年半。
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发量越来越少，存款越来越多。
按理说，自己一个家境普通的农村娃，工作不到三年就成百万富翁，应该感到特别幸福，特别有成就感才对。
对比跟自己同龄的同村玩伴、学校同学，早早就辍学打工或经商的他们，如今好像还没有谁，能比自己更有钱。
然而……
宋剑鸿如今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幸福，也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成就感。
他只有一种感觉，累。
这种累，倒不是身体上的乏累，而是心理上的疲倦。
日复一日，宛若当年备战高考般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大脑一直充斥着各种任务、各种方案。
忙得都忘记了自己和父母生日，忘记了社交和娱乐，每天似乎只有三件事，工作、吃饭和睡觉。
他不是没想过，周末不来实验室上班，关了手机，好好在宿舍里睡懒觉、打游戏，彻底的放飞自我。
或者五一国庆，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回老家转一转，好好游览一下祖国的风景名胜和大好山河，品尝地方特色美食。
然而……
一想到繁重的科研任务，想到自己一旦休假，恐怕会耽误研发进度。
再想到石院士等前辈们，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依然孜孜不倦，不叫苦喊累。
自己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好意思说自己周末不上班，节假日要出去玩吗？
于是乎。
宋剑鸿一忍再忍，一憋再憋。
之前还很天真的以为，研发任务完成了，技术领先全球，获得了奖赏，不说放假休息，也应该轻松几天。
可后来才发现，石院士总能安排新的任务，而且难度还变得更大，以至于工作量，也跟着空前暴增。
以至于，他入职这两年半里，整个团队攻克了大大小小数百个技术难题，申报获得了上千件技术专利。
可放假呢？
一天也没休过。
经常都是一个任务刚结束，紧接着就又投入下一个研发任务。
所以他早就暗暗吐槽，显卡都升级换代两次了，自己还没休息过一天。
原本以为今年的春节，又会天天加班，在研发中心度过。
万万没想到……
徐总出手了！
这一出手，就是霸气十足的‘强制放假’。
得知这个消息的宋剑鸿。
高兴之余，却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想哭的感觉。
实在是太他妈心累了。
当年备战高考，虽说早上七点就要上课，晚上十点半才下晚自习。
可好歹节假日，还是会象征性的放上那么一两天。
而且高强度的备考，也就高三这个一学年而已。
可他在这儿当科研人员，天天忙着搞研发，都已经两年半了。
关键是……
高考是有规定时间的。
不管有没有认真备考，也不管最终有没有考好。
过了那两天，一切都结束了。
在成绩公布之前，就可以彻底放松。
相当于日子是有盼头的，痛苦是有终点的。
但在这儿呢？
只有一个更比一个难的研发任务，根本看不到尽头！
有时候宋剑鸿感觉自己，像是深陷无间地狱，想逃却逃不掉。
在父母亲朋和其他人眼里，自己的工作非常好，薪资待遇非常不错。
自己是不少同龄人的骄傲，是很多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可个中滋味，只有宋剑鸿自己最有体会。
他也曾萌生过辞职的想法，想换一家工作没那么累的，哪怕薪资待遇低一些。
但一想到这么做，会让父母失望，会让亲朋好友难以理解。
特别想到自己在这儿一个月的收入，就相当于父母不吃不喝好几年。
忍一忍，再忍一忍……
不知不觉，宋剑鸿把自己都忍麻木了。
好像不需要有假期，也不需要有社交娱乐，更不需要有女朋友。
每天只需要工作、吃饭和睡觉，风雨无阻、无论冬夏。
“剑鸿！”
一个轻声呼唤声，突然传来。
原本正走神的宋剑鸿，立马清醒过来。
发现大家早就停止讨论，都在继续忙于工作。
接连皱了几下眉头，宋剑鸿扭头看向旁边工位的樊建波。
“怎么了？”
“你刚才一直愣着干嘛呀？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樊建波笑呵呵的打趣问道。
当年，他和宋剑鸿是同一天来京海面试。
之后两人都被录用，还进了同一个实验室。
再加上宿舍分配之时，竟然又很凑巧的，将他俩分到了门对门。
这般巧合之下，又一起工作了两年半。
两人自然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不过两人的家庭出身，却截然不同。
宋剑鸿是来自农村，典型的世代务农家庭。
他是靠勤奋苦读，才考上大学，走出了大山。
而樊建波则是出生于东北一个工人家庭。
爷爷辈就是工人了，所以他父母也算是管理层。
他家没有受到当年下岗潮的影响。
所以从小衣食无忧的他，是典型的‘城里孩子’。
或许也正因家境的优渥，造就了樊建波开朗的性格。
“我没睡，正想问题呢！”
“想啥问题？不可能还在想工作吧？”
“当然是在想工作啊！不然还能想啥？”
“想放假呀！难道你还有心思工作？”
“废话，不工作，还能干嘛？难道真以为能强制放假呀？”
“肯定呀！徐总亲自签发的通知，肯定是要不折不扣执行的！”
宋剑鸿愣住了。
两眼盯着樊建波，过了几秒。
“真的？”
“你这不废话吗？这偌大的研发中心，除了徐总，还有谁能一言九鼎？如今他都做出决定了，你觉得石院士能劝得动他？”
不等宋剑鸿反驳，樊建波就接着说道：
“徐总跟咱们一样，是年轻人。”
“年轻人才能理解年轻人，才能共情咱们。”
“老一辈的人，把工作当全部，恨不得天天吃住都在实验室，可咱们不一样。”
“咱们正值青春年华，不能只有工作，没有生活呀，难道你想就这么干一辈子吗？”
宋剑鸿犹豫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摇头就对了！”
“咱们年纪轻轻，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工作上。”
“弹簧反复过度承压，都会失去效能，更何况咱们还是人。”
“既然工作的时候，已经尽职尽责了，那么咱们也应该享受应得的假期。”
“要是一天假期都没有，挣再多钱也没地花，你说咱们这么辛苦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儿，樊建波突然皱眉道：
“哎不对呀！”
“怎么了？”宋剑鸿急问道。
樊建波苦着一张脸说道：“徐总这通知，发晚了啊！”
“后天就是年三十了，他今天才通知要强制放假，这不是晚了吗？”
宋剑鸿蹙眉道：“不晚吧？按照国家规定，后天才开始放春节假呢！”
樊建波连连摇头。
“我的意思是，他应该早点发通知，那样我也能提前买机票啊！”
“今天才突然通知要强制放假，我他妈现在上哪儿买回去的机票啊？”
“我记得京海到盛阳，每天好像就一班飞机，可快过年了，很多来京海打工经商的东北人都要回去，年前的机票肯定早就卖光了！”
宋剑鸿随口提议道：“那要不试试坐火车？”
“火车？”
樊建波两眼瞪大，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没挤过春运的火车吗？”
“车厢里人挤人，厕所和过道都能站满人，难受得要死！”
“就算我走运，买到一张无座车牌，可从京海到盛阳，两天两夜啊大哥！！”
宋剑鸿唇角微颤，有点笑不出来了。
“照你这么说，那我恐怕也回不去了。”
“咱们西南地区，原本来沿海打工经商的就很多。”
“春运的机票、火车票和大巴票，肯定早就卖光了。”
说到这儿，宋剑鸿难掩失落的叹息摇头。
觉得真是空欢喜一场。
即便强制放假，也只能在宿舍休息。
不过转念一想。
这也总比天天忙工作要好。
到时候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饱喝足打游戏。
要是厌烦了，就去京海市区逛一逛。
去传说中特别繁华热闹的强盛广场，溜达溜达。
反正舒坦一天是一天，总好过天天搞科研。
而两人的对话声，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
大家纷纷参与讨论，最终结论，自然是很不乐观。
有人建议，不如明天去提一辆车，自驾回老家，反正大家都有钱。
可立马有人反驳，长时间都忙于科研，大家要么没考驾照，要么就是典型的本本族。
大冬天的，谁敢长途驾车动辄一两千公里回老家？
一不留神，那可就真是喜剧变悲剧了。
至于重金包车或者雇司机……
这大过年的，有钱也找不到人啊！
有人甚至提议，干脆直接打车回老家。
反正大家个个都有百万存款，不差这点钱。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之时。
去找徐总抗议的石院士，脸色铁青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