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跟邹星吾自然地搭上关系,变得十分重要。潘宝山觉得需要好好下一番功夫,说白了,其实就是要让他有个认同感,这样事情说出口来接招解决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如何找认同感?潘宝山酝酿了半天,觉得从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入手,有单方面的认可或者互动共鸣最好,那可以不经意间就拉近距离,然后就可以增进了解,接下来谈点私事,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了。
潘宝山觉得跟邹星吾从报纸谈起,应该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但是,潘宝山稍有点不自信,因为邹星吾是个比较厚重的人,能率统《瑞东日报》这块阵地,绝对需要一定的真本事,否则没法驾驭。面对这样一个人,本身自己在新闻业务上就没有什么关注,所知有限,很担心谈得不到位,所持观点并不一定能取得邹星吾的认同,更别说什么共鸣了。
想来想去,潘宝山最后决定避开业务,不谈新闻,只谈宣传,那样找点冷门的话题说说,或许还能有点新意。但不管怎么谈,《瑞东日报》这张报纸是载体,必须坐住了研究一番。
潘宝山来到了宣传部做准备。因为去《瑞东日报》社视察、指导,最合适以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身份,如果要是以省广电局局长的身份,那就是考察、学习了,档次上会有所不同。
宣传部那边的办公室,潘宝山一个月只去几趟,次数虽然不多,但分发报刊杂志的工作人员,还是会把每天的报纸都整整齐齐地给他摆好,卫生也会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每次过来,桌面都干净清爽,极大程度地减少了陌生感。
潘宝山在办公室花了小半天时间,把近两个月的《瑞东日报》仔细看了,觉着有点不够,想再看几个月的,可办公室里没有。潘宝山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李牧把八、九、十三个月的报纸收集本送过来看看。
送报纸过来的不是李牧,而是郁小荷。看起来娇柔的女子,抱着三个大合订本报纸,显得很吃力。
潘宝山看到后连忙迎上前接下报纸,“哟,郁主……老同学,怎么亲自动手了!”
“怎么,难道这些不是我该干的?”郁小荷大喘了一口气,认真地看了潘宝山一眼,“怎么感觉你有点拘谨?每次我们碰到一起说起话来,你好像就放不开。”
潘宝山咧嘴一笑,放下报纸抓了下后脑勺,“哦,是嘛,我怎么没感觉?”这话潘宝山是撒谎的,郁小荷说得不错,跟她交流是有些放不开来的,总感觉她身上有股来自郁长丰的无形压力,所以总是会不自觉地有点躲闪。
潘宝山这种略带回避的表现,总让郁小荷产生一种强势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以前对他暗中爱慕的情愫搅和在一起,非常起反应,竟然时常会不自觉地生出一股主动靠前的冲动。
“老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郁小荷笑问起来“表现总不太自然啊。”
“哦,是嘛,我倒是没觉得。”潘宝山笑了笑,松了松肩膀,道:“也可能是有点吧。”
“以前在省委党校时你并不是这样的,那时你好像很淡定而又特有激情,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静如处子,动若脱兔。”郁小荷道,“但现在不是了,不客气地说有点呆板。”
“也不是,主要是在你面前是这样。”潘宝山说这话显然不太好意思,“你身上有股气场,把我给压着了。”
“你这么说可能也对,但我必须指出来,你所感觉到的气场,并不是来自我本身。”郁小荷说这话时表情是认真的,“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潘宝山一听,缓缓地点着头说道:“不过我想提醒你,有些想法是不能纠结的,否则就不快乐了。当然,你的情况或许没有我说得那么严重,但作为一种倾向,我觉得还是要说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郁小荷笑了,很爽朗,“只是偶尔发个小感慨罢了,因为现在我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与同学、朋友还有同事在一起时,能无拘无束地相处了。在我身上,总背负着太多的东西,身边那么都人,对我笑、关心我,其实都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每个人都有无法选择的环境,抛开所有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对所拥有的一切怀有感恩之心。”潘宝山道,“很多事,是需要接受、适应的。”
“我已经很适应了,只不过在你面前不知怎的就感慨了起来。”郁小荷依旧脆生生地笑着,“想想看啊,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都要老喽,有些事该看开的是要看开。”
“哪儿老啊,我今天才发觉你其实真是个很欢快活泼的人。”潘宝山笑道,“看来以前我是缺少发现的眼睛,竟然没发现。”
“嗯,这会好像以前的你又回来了。”郁小荷翘着嘴角道,“淡定和激情之下,是一份洒脱和自信。”
“你这么夸我。”潘宝山脸微微一红,“我有压力了。”
“呵呵。”郁小荷突然也觉得有点不自然,“那我走了,老是给你压力怎么好意思。”
“嗳,别急。”潘宝山叫住了郁小荷,“明天上午我想到《瑞东日报》去,你让办公室跟那边对接一下。”
“好的,十点钟到如何?那是一般最合理的时间点。”郁小荷笑道
“行,就十点。”
“去调研什么选题?”
“没有选题,就是套个近乎,有点事想找邹星吾帮忙。”潘宝山笑了笑,“他们那边的人事调动,驻松阳记者站的站长,想到友同市去。”
“哦,那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郁小荷道,“记者站之间驻站人员相互交流是正常的。”
“关键还有一个人,是《瑞东晚报》驻友同记者站的,我想把他弄到日报站去。”潘宝山道,“这个怕是有一定难度。”
“嗯,难度是有点,不过也就是邹星吾一句话。”郁小荷道,“顶多隔一段时间再解决,分批就是。”
“分批也可以。”潘宝山道,“就怕他一句话堵回来。”
“不可能。”郁小荷道,“又不是提什么高层领导,决策权就在他一个人手里,怎么着也不会说拒绝的话。”
“你这么一分析我就有底了。”潘宝山笑了起来,“明天有事没,一起过去?”
“陪领导下去调研,是我职责所在啊。”郁小荷微微一笑,“要做好服务工作嘛。”
“欸哟。”潘宝山脖子一挺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道:“你这玩笑开得都让我不自在啊。”
“那看来我得真走了,不能又让你不自在又让你有压力的。。”郁小荷转过身去,道:“手头上刚好还有点事要忙忙,你有安排就再招呼。”
郁小荷离开后,潘宝山小小地愣了一会神,颇为玩味地咂了下嘴,继续研究报纸,为次日做准备。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潘宝山准时出现在《瑞东日报》社,随去的有郁小荷、李牧以及宣传部新闻科的几个人。
邹星吾提前在楼下大厅等候潘宝山,他对这个新任副部长的年轻人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是郁长丰看好的人。不过仅知道这一点也就够了,因为郁长丰是用人有察的人,凡是他点的将,都不会差。所以,有必要表示出应该有的态度。
见面后一番客套,邹星吾领潘宝山看了看办公环境,几个楼层逐一到达,之后,便去党委小会议室座谈。
座谈是很空泛的,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大道理,但这是一个重要环节,否则调研就显的不够正规,太随意了些。
大概半小时后,座谈结束,潘宝山笑着说去阅报栏看看,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趁方便的时候,跟邹星吾说几句悄悄话。
一行人便出去了,郁小荷知道潘宝山的意图,所以主动放慢脚步,和陪同调研的一个副社长和一个副总编辑搭话。郁小荷的身份,那两人都是知道的,平常都想着法子靠近以便能说上几句,现在机会主动送上了门来,自然珍惜万分,说起话来很热情、很投入。
这么一来,邹星吾和潘宝山自然就成了第一梯队,走在了最前面。
潘宝山敏锐地抓住了这么个间隙,很随意地笑道:“邹社长,在你的努力下,《瑞东日报》这张报纸办得很好,省委是满意的,不过从间接了解的情况看,有些小细节注意一下可能会更好。”
“哦,潘部长多指示。”凭直觉,邹星吾感觉潘宝山要说的注意点,应该是郁长丰的意思。
“领导活动的照片,在人像上尤其要注意,下半身放到何种程度不讲究,可以立地,也可以裁切到半身,但是,上半身一定要留意,裁切时不能挨着头顶,要在头顶上方留出一定的空间,也就是俗话说的不能顶天。”潘宝山笑了笑,“顶着天了,说明已经到顶,没了上升空间,有些领导是特别在意的。”
“呵,还真是。”邹星吾稍一愣神,马上仰头笑了一下:“那个是要注意,有些个讲究是不能疏忽。”
说话间,已经走到阅报栏前,潘宝山指着当天的报纸道:“这也不绝对,有时候因版面紧张,注意力就容易偏向发稿本身了,哪些该上版面的,就绝对不能漏报,有时候稿件实在太多,实在挤不出空间来,只有把文字稿进行删减或对新闻照片进行裁剪。一旦碰上那种情况,在裁剪照片时往往就注意不到顶天立地的问题了。”
“不管怎样,这对办报人来说就是失职。”邹星吾道,“报纸无小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做到面面俱到,否则就容易酿大错。”
“也没必要重视过度,毕竟那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潘宝山笑道,“能避免最好,发生了也无所谓。”
“那是不可以的,办报,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政治敏感性,涉及领导人的事情,就没有小事情。”邹星吾笑道,“潘局长,还有没有其他指示?”
潘宝山听了略一沉思,露出犹豫的样子,随后又抬手指了指报纸,说还有一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