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宏益办公室字画不少,他说并不喜欢这些酸文假醋的东西,是有人看到他办公室挂了几幅字画,误以为他喜欢,所以送了不少。
“开始我根本就不在乎,破纸上写写画画的有什么意思,而且谁知道是真是假。后来我找人鉴定了一下,真迹不少。”祁宏益笑笑,走到书柜前拉开最靠里面的阁门,一口气拿出好几卷书画放到办公桌上,指了指道:“现在我算是转过脑筋了,一辈子当个官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弄点存货,黄鱼白条什么的太招眼,字画文物这东西可没法说,相对要安全得多。”
“还真是不少!”潘宝山上前,拿出一幅摊开来看,问道:“祁书记,有没有明清时期的书法?”
“明清时期?”祁宏益一愣,抬手挠了挠耳根,皱着眉头问道:“都谁啊?”
潘宝山一下被问住,他平常也不关注这些,不过笼统说那么一小撮人还是可以的,“就是什么江南四大才子、扬州八怪那些人,虽然他们多是画画的,但写的字也有一定名气,名人嘛。”
“哦,你是说唐伯虎、郑板桥他们啊。”祁宏益歪着头想了想,点着下巴道:“嗯,有,好像有一幅郑板桥的,但不在办公室,在家里,家里还有几卷。”
“祁书记珍藏的?”潘宝山还不太好意思开口。
“不是。”祁宏益道,“那是刚开始收的,觉着放办公室不妥就带回去了。”
“哦,那就好,否则我还不要意思张嘴呢。”潘宝山笑了笑。
“跟我还不好意思?”祁宏益笑道,“着急要么?”
“不急,打的路子是长线。”
“那等下次来拿给你,或者过两天让人给你送去。”祁宏益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杨涛不在身边了,要不让他回去拿来就是。”
“杨涛在丁锅乡干的还可以吧。”说起杨涛,潘宝山问了一句,“他的积极性起码值得肯定。”
“有积极性不管用,关键还是要看能力,那方面他还很欠缺。”祁宏益摇头道,“前两天刚出了件事,就是搞你抓的新农村建设工作,他逼着老百姓拆迁,但补偿费又没谈妥,结果有人从房顶上跳下来抗议,头先着地,摔死了。”
“啊!”潘宝山大吃一惊,“上次我去看他时说过不能急功近利,要稳住步子慢慢来,他怎么就不听呢。这事要是闹大了,没准官职都不保。”
“是啊,杨涛也怕得要命,抹着眼泪来找我。”祁宏益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花钱消灾,赔偿七十多万算是私了了。”
“现在拆迁的事停下没有?”潘宝山急问。
“全面停工。”祁宏益道,“我告诉他不把所有的前期工作做好,绝不能动手。”
“嗯,千万不能出乱子。”潘宝山道,“这事要是被严景标他们拿来做文章,从下到上一批人都要担责任。”
“我跟杨涛也说了,不能成事也不要败事。”祁宏益道,“宝山,你放心吧,杨涛那边的事我会解决好。”
潘宝山对祁宏益是放心的,但对杨涛没信心,不过现时也不好说什么,等回去向徐光放汇报过调研情况再作打算。
徐光放对新农村建设调研组挺重视,只是别有公务脱不开身而没有亲自陪同,不像严景标故意摆架子,嫌谭进文级别不够。
潘宝山赶到市里的时候已经四点多钟,徐光放还在办公室等着,潘宝山直接去找他。
“徐市长,调研的情况很好,没有半点差池。”潘宝山进门就说,“调研组组长谭进文也很好说话,经过一番接触交流,跟他还能说上点话。”
“严景标的人表现怎么样?”徐光放问。
“嚣张。”潘宝山道,“冯德锦的风头太盛了,明显盖过祁书记。”
“祁宏益的书记怕是要不长久。”徐光放道,“严景标早晚会把冯德锦扶上他的位子,或者直接提到市里来做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下一步过渡到秘书长,进常委班子。”
“冯德锦怎么跳腾没关系,关键是祁书记,不当书记换个位子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他遗留的问题不少,冯德锦一伙正对他下手。”潘宝山道,“弄不好就会进去。”
“那是没法子的事,祁宏益只有靠自保了。”徐光放道,“他老早就靠拢过来了,我也接纳,但有些方面我这边是无能为力的,帮不了他。”
“确实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要是出事,省纪委肯定会来人,市里能起到的作用不大。”潘宝山道,“不过那些暂且不用想,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严景标那边的情况得多加关注,他们有什么动向要清楚,有事也好及时应对。”
“严景标到现在还不走棋,不知道要干什么。”徐光放道,“不过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无非是抓点形象工程,谋个政绩。”
“城建出形象。”潘宝山道,“那估计下一步他要大力抓城建方面的工作,反正就是花钱呗,即使不出形象也能出效益,从中猛捞一把。”
“其实要说实打实地搞城建,倒也不是坏事,从长远来看对松阳也还是有好处的,城市形象是环境资源力,也的确需要。”徐光放道,“但怕就怕不实在,瞎花钱乱花钱。我们松阳的经济状况你也知道,在全省来看处于中游偏下水平,还经不起折腾。”
“有没有办法适当阻止一番?”潘宝山道,“由着他放开手脚,政府性债务数字恐怕会加大不少。”
“很难。”徐光放道,“城建这东西不好说,城市发展整体规划做好后,上报到省里,多是会得到批复。”
“那我们只有暗中多关注,力促把事情做实。”潘宝山道,“这样不但能对他进行牵制,对老百姓也是个交待。”
“往后交手的机会很多,有的是事做。”徐光放道,“对了小潘,要多留意点严景标方面的人在人事上的变动,如果不出意料,严景标会收编孔军凯和萧卫,一个公安局长,是枪杆子,一个财政局长,是钱袋子,他肯定是要抓牢的。”
“孔军凯的为人好像还可以,挺温和,也不阴奸。”潘宝山道,“就算他归靠严景标,也不至于和我们反目。”
“工作上的事难说。”徐光放道,“党委一把手是指挥棒,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不听指挥的肯定没好果子吃。”
“也是,面上的事没法回旋,严景标要求做的事就得做好,否则就要被问责。”潘宝山道,“对了徐市长,这次省新农村调研组来,严景标让我陪同,还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亲自交待。”
“他是在试探你的态度。”徐光放道,“别人他可能不了解,但不可能不了解你。因为只要是我身边的人,他都会关注。”
“难道严景标想孤立你?”潘宝山道,“他的想法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当然那不会。”徐光放道,“他那么做并不是要拉你入伙,只是通过面上的工作,来试探你听话的程度。”
“有那必要?”潘宝山道,“严景标好打压异己我是有所了解的,还需要做番样子?”
“那是为了避免动作过猛。”徐光放道,“他来松阳之前肯定向省委表过态,要加强团结协作、提升执政效能之类的话不会少说,所以能不动的人事他会尽量不动。要不然,以他的想法行事,全市上下肯定要大换血。”
“我说呢,他怎么会主动找我交待事情。”潘宝山道,“原来也是有点无奈。”
“对,有些事他是没法子的,比如你的职务问题,接下来出任副市长应该没什么意外,那是常规步子,只要你不出毛病,自然是水到渠成。”徐光放道,“当然了,如果你的副厅级别没搞上去,事情就难说了,那涉及到提拔问题。所以,有些事情我做在了前头,把你副厅的级别先提上去,让他没办法想。”
“还是徐市长看得透。”潘宝山点头道,“看来往后迫不得已跟严景标打交道时还要多多留意,搞不好就会跌进陷阱。”
“目前还不会。”徐光放道,“因为你还没有对他构成威胁,相反,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他可以通过你来做一些难点工作,不出成绩可以问责也可以不问责,但出了成绩就是他的。”
“便宜哪能都让他给占了?”潘宝山道,“得好好想个对策。”
“对策不容易想,毕竟太被动了。再说那也不是什么急事,慢慢来,边走边看。”徐光放道,“不过面上的事一定要做好,现在你就去找严景标,把调研情况说一下,他交待的事不能没有反馈。”
“好的。”潘宝山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便疾步前往市委办公楼。
严景标不在办公室,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高厚松告诉他严景标会见客商了。潘宝山想了想,说这个时候打电话联系也不方便,让高厚松做个备忘录,说他要汇报一下省新农村调研组来调研的情况。
高厚松犹豫了下,提醒潘宝山如果事情紧急,可以跟严书记的秘书石白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