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把死人抬进别人家里的确是大忌。虽然人救回来了，但毕竟之前抬进去的时候也是将死之人，在他们看来的确也是不吉利了。
但她掏票子的手顿了顿。
一个大夫，还是一个走方大夫，自然不可能有很多的钱。
不然这么大年纪还在街上坐诊是为了什么呢？
除了赚钱，不能有别的理由了。
有的话，就会很奇怪。
于是又放下了手，看向张二，“我没钱。”
“看吧，我就说了，张二你得遭。”旁的邻居笑起来，看着热闹。
张二看着摸了半天一分钱没掏出来的死老太婆，听到她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没钱，气得仰倒。
“要不这样，我可以免费为你诊治一次。”白酒儿道，“我在东街杏雨街回春堂。”
刚缓过来的张二气笑了。
“谁稀罕你的诊治？！”他很生气，“我无病无灾你治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走方大夫，能有多少能耐？
免费诊治一次？
谁稀罕啊！
见对方一分钱也没有还想赖过，张二气得想破口大骂。
他刚张口，话刚冒到嗓子口，还没说出来，就见屋门被人推开，里头走出了一个浑身还滴着水的男子。
撑着门槛，勾着身子虚弱不已，他惨白的脸看向众人，看了一圈之后落到了帷帽老太婆身上。
“婆婆，这个钱还你。”他说着，伸出手，递出方才白酒儿给他的钱袋子。
自己都没钱，还将身上仅剩的所有钱给了他，只为他治病疗伤。
这份大恩他铭记在心。
屋外，一众人看着热闹的人群在看到男人的瞬间，蓦然噤声。
一个两个全看着他，眼睛瞪得铜铃大。
“啊！鬼啊！！！”人群前的邻居大婶最先反应过来，吓得猛然跳起来，甩飞了手里的菜篮子和伞就往后冲开逃离。
这一声尖叫拉回了众人的思绪，所有人一瞬间都疯叫着逃开！
张二也一边嘴里念着，“鬼鬼鬼……”一边跌跌撞撞往后退去，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男子。
本就在下雨，看热闹的人群都撑着伞。张二是屋檐下，现在退出去，摔倒在地一身都湿了。
但他根本顾忌不上，只能不停惊恐往后退。
一刹那，原本围满看热闹的屋前直接变得空荡荡了。
只剩下帷帽老太婆，跌倒惊恐后退的张二，以及旁边一直看着这边情况的老大夫。
老大夫此时捏紧了伞柄，看着男子的目光从惊恐变成了惊诧。
在他看来，这书生本已经死了，所以突然出现也将他吓了一跳。
可他毕竟是大夫，也不信所谓鬼神之说。惊慌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克服了心里的恐惧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男人的脸。
男子见到张二摔倒，想要上前搀扶。
但奈何他也是刚醒过来，全身都还虚弱，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张二见他要过来，更怕了，往后不停狂退，“别别别”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男子突然跌倒放大在他面前的脸而晕倒了过去。
白酒儿上前，扶起了男子。
严肃地嘱咐道，“你现在刚醒过来，落了水在初春极易感染风寒，切莫再淋雨了。”
“反反复复最容易引起高热，一旦高热不退，就很危险。”
被扶到屋檐下的男子听着白酒儿认真又关心地嘱咐自己，很是感动，他红着眼汪汪地看着白酒儿，虽然隔着帷帽，他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仍是满眼感激。
“你是考生，春闱的日子已经很近了，稍有不慎就会耽搁。”
白酒儿将他扶到了屋檐下，避开了雨，“这次错过你又要等三年，难道你想错过？”
听到老婆婆的话，男子呆了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惨白的脸上带上笑意。
“是啊，还有个心爱的姑娘在等我呢。”他小声地喃喃自语，而后抬头，看向白酒儿人，“婆婆，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等我考完试，我就来找你报恩。”他认真地说道。
此时，那打着伞一直在雨里观察着的老大夫终于确定，面前的男子的确是救醒过来了。
他满眼惊诧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男子，又上下打量着白酒儿。
“这……”他张口，不可置信地道，“这是救过来了？”
“嗯。”白酒儿道，“你帮我看着他，我去把屋主弄醒。”
她说完，走到屋主张二身边，将人拖到了屋檐下，掏出腰间的荷包，在里头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子，凑到张二鼻子下面晃了晃。
不一会儿，张二果然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最后落在男子身上。
他眼睛蓦然睁大，浑身颤抖。
“他不是鬼，是人。”白酒儿蹲在他旁边，声音悠悠响起，张二转头，看向白酒儿，眼里全是茫然。
“我救醒的。”她说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所以那座三进的宅子，我可以不给了吗？”
张二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人是真的被救了过来。
是真的人，而不是鬼啊……
“天老爷，这是怎么救过来的？”他站起来，一脸惊奇地上前，围着男子转。
眼睛瞪圆，一脸不可思议。
“阎王都打了照面的吧，这是怎么救活的？！”
此时老大夫还在给男子把脉，他闭着眼睛，极其认真地感受着对方的脉搏。
方才明明他的脉搏是真的已经没有了，怎么现在又有了脉搏？！
这这这……
老大夫越摸越心惊。
而后睁眼，看向一旁的白酒儿人，“不知您在哪里高就？”
白酒儿看他一眼，也不隐瞒，“东街，杏雨街，回春堂。大家都叫老婆子我回春婆婆。”
“回春婆婆。”老大夫站起来，对着白酒儿鞠躬行礼，无比尊敬，“先前是晚辈冒犯了。”
白酒儿摆摆手，“无碍。”
而后又看向张二，“你能不能给他一套衣服换上，这一身的水很容易引起风寒。”
“当然当然！”张二反应过来，立即就要去拿衣裳，但去拿衣裳之前，他又扒着门框看着白酒儿。
无比认真。
“回春婆婆，你刚才说的，免费送我一次诊治，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
“那……什么病都能来治？”
白酒儿点头，“只要我能救。”
“好嘞！”他开心应声，转身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