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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白酒儿说道,“转去最近的一区难民安置点。”

竹矜应声,转过马头,向着最近的一区难民安置点而去。

马车向前行驶,姜以卿坐在高头大马上,跟着马车往前路而去。

很远,他甚至没有看到前方有人,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及近,便是鼎沸的人声。

穿过一片土坯垒起来的围墙,映目而来的,是被砍伐过的树桩。树桩低矮,被做成杌子的样子,星星点点的木桩杵在地里,上头坐着许多人。

有的妇孺抱着儿子喂乳,有的老人坐在上头搓着麻绳,有的年轻妇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一边说笑一边用做着旧棉服。

每个人手里都做着事,每个人脸上也带着笑。

目光往后,那一片木桩子后,是一个望不到头的人群聚居地。

元日喜庆,在聚居地里,也零零散散挂起了红灯笼。有孩童手里拿着纸做的风筝在门前跑动。

远远看去,房子虽然低矮,但鳞次栉比,整齐方正,横竖挨着,像排列工整的豆腐块。

“进去看看吗?”白酒儿趴在车窗上,看向姜以卿问道。

坐在马上的姜以卿看着眼前的一幕,狠狠震惊到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他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些人看起来哪里是难民,说这里是一座城也不为过。

虽没有城里的商铺和车水马龙,但安稳温饱的样子看起来,比城里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正是本小姐的杰作。”白酒儿自豪地说道,“你别看这里简陋,但衣食住完全没问题。”

“不简陋不简陋。”姜以卿摆手,眼中的震惊迟迟不能缓去,“对难民来说,这里可谓天堂了!”

他真没想到,白姑娘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以为,只是给他们施粥让他们饿不死,但难民总是面露苦色衣衫褴褛又毫无生机的。

可是如今一见,目光所及,皆是生机。

在颓圮无望且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难民里见到生机,这简直太……太……

纵然姜以卿读过许多书,一时间也语噎,不知道如何夸赞了。

马车驶向难民营地里,从难民们见到马车的那一刻,眼里就迸射出光亮,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下跪磕头的磕头,奔走的奔走。

“是白大人的马车。”

“白大人来了!”

“白大人来了!”

不一会儿,整个难民营里皆是听到了白大人来了的呼喊,全部涌上前来,满脸感激。

“白大人,这是我去河里抓的鱼!”有人拿着装满鱼的鱼篓子凑上来。

“白大人,这是我给您做的鞋子!”有妇人怀里抱着简单却崭新的鞋履使劲挤进来。

“大人,这是我爹给你偷的大白菜!”有扎着辫子的孩童抱着一颗大白菜使劲挤着。

“……”不一会儿,整个马车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竹矜拿着鞭子,赶着马竟然进不了丝毫。他挥挥马鞭,“挡着大人的车了。”

话音落下,围着的人群赶紧往后退去,还不忘扯着旁边的人一起退开。

眨眼的时间,马车前就腾出了一条路。

马车驶过,人群纷纷跪在地上恭送。

一路过去,无数的人匍匐在地,诚挚而炙热。在这一刻,似乎马车里坐的不是人,而是他们信仰的神明大人。

坐在马车旁边的姜以卿被这一幕震得头皮发麻。

神明……

还好白姑娘是女儿身,不是男子。

这番景象,若是换做男子,被朝廷的人发现了,不知是福是祸。

姜以卿脸上出现了担忧。

人民的狂热追捧,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啊。

他又想到七皇子住在白家,加上眼前这幅景象,他不得不多想。

七皇子并未说心悦白姑娘,他说的,白姑娘是他的人。

“白姑娘……”他满是担忧地开口,“这里营地一共多少人?”

“一万二千三十二人。”马车里传来白酒儿的声音。

姜以卿沉默,他问得只是大概,没想到白姑娘竟然能说出具体的人数,精确到了人头。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救济难民的样子,反而像……人口统计。

人口统计,那是户部才会做的事。

朝廷之外,有人敢统计人口,那就是大罪。

他咬牙,还好还好,人不算太多。他要劝劝白姑娘呀。

“你这人数是怎么统计的?”他迂回地开口,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告知白姑娘不能这样做。

“人专人负责人口计数。”对姜以卿,白酒儿倒是没有隐瞒,“公子若是细看,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衣领上都有标记。分属哪个区营,和组别,以及姓名和编号。”

姜以卿听着,眼神都在颤。

这……不正是军队的管理模式吗?

转头,目光落向路边跪着的一个妇女衣领上。

一区-司衣三组-七号李莲儿。

姜以卿念了出来。

甚至比军队管理更细化,更规范……

马车中的白酒儿闻言,解释,“司衣组负责做难民衣裳,一区共有十个组,一组二十人。”

“这个组不同于正常编组,是负责后勤的组别之一。”

姜以卿颤着声音问道,“正常编组是怎样?”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到了难民营外,白酒儿在竹矜的搀扶下跳了马车。

“公子没有发现,整个营地里,是没有青壮年的吗?”白酒儿指了指营地里,里头只有孩童,以及坐在门口做各种工作的老弱妇孺。

除了重病躺在木板上做不了工的老弱病人,以及七岁以下无劳动力的孩童,整个营地都有分工。

姜以卿顺着她指的看过去,营地里留下来的人很少,但鳞次栉比的屋子一眼就看得出来,住的人肯定不止这一点儿。

“那些青壮年呢?”姜以卿问道,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青壮年在别的区搭建房子,做各种苦力。”白酒儿说道,语气云淡风轻,就好像说一件很正常的事。

“别的区?”姜以卿抬手,指向面前的区,手指颤颤,“你的意思是,这样的营地,不止这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