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听到了龙弥撕心裂肺的哭声,便转过头去看,他微微蹙起眉头,心想龙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治愈好心里的伤——不过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好起来。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萨隆尼尔和格翠乌德身上。光线昏暗的街道上,萨隆尼尔的银发透出淡淡的光泽,远远看去,好似月光那般纯净。
李四海也扭头看了一眼,他说,“他们怎么不跟上来?”
周杭说,“不知道。”
“不问问?”
“按照萨隆尼尔那个性格,问了也不会说的。”
“你说他刚才救了你?”
“不代表他的性格会变好,”周杭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李四海收回视线,声音降低了一点,“格翠乌德值得信任吗?”
“她现在不是问题,不必在意她,”周杭他们离奇迹宫越来越近,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远远看倒不觉得这黑光如何,近看才发现黑光笼罩的范围极广,好似一座望不到顶的黑色高塔。黑光由上往下,保持着“运动”地状态,一波波冲击,甚至隐隐能看到空气中隐隐荡漾开来的涟漪。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同进入真空的环境内,耳道闭塞,李四海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
“你知道怎么解开封印吗?”李四海感觉手臂的酸痛感并未消失,双手无力,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继续坚持战斗。
周杭苦笑道,“我不知道,或许只有进去了才知道。”
李四海将手放在周杭的肩膀上,他微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们一起进去。”
周杭很感激地看了李四海一眼,他们继续向前走去,离那黑光越来越近,周杭感觉四肢仿佛变重了许多,走起路来竟有些气喘吁吁,就好像刚刚跑了一千米。
“周杭。”
周杭听到萨隆尼尔叫他,遂停住脚步,转身去看,发现他和格翠乌德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怎么了?”
“我没办法接近那里。”
“知道了。”周杭下意识地回道。
萨隆尼尔又说,“你们要小心,如果有危险,就拼命逃出来。”
周杭怔了一下,随后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手,“嗯,等我们回来。”
他和李四海一前一后走入黑光内部,当光芒从身体滑过,周杭感觉有一丝凉意从头顶灌入,迅速蔓延到他的指尖,他打了个冷颤,缓了好一会才能吸上一口气,他这才敢用力地呼吸起来。方才那一瞬的窒息,有种到鬼门关走一遭再返回的感觉,额上不禁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周杭注意到李四海还在原地发愣,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目光慢慢有了聚焦。
“你没事吧?”周杭担忧地问道。
李四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刚刚好像灵魂出窍了,就这么飘在高处看着我和你……”
“看来是我把你的魂给招回来了,不用谢。”周杭试图用调侃的语气来缓解彼此紧张的心情。
李四海瞥了周杭一眼,淡淡说道,“我们进来前,萨隆尼尔的表现有点奇怪。”
“他怎么了?”
“他居然在关心人,真是少见。”
“也许他就随口一说,我看他有时善恶不分,做事完全看自己心情,像他那种人,最缺的便是同理心。”周杭一边说一边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李四海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要说起来,他们和萨隆尼尔关系还没好到关心彼此的地步。
周杭观察附近情况后,神色略显凝重,沉声说道,“奇迹宫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李四海也看出来了,他伸手想要从口袋里取出手枪,却发现自己的枪不见了,他明显变得更加苦恼了,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怎么办?”
“先去找克莉丝汀吧,她应该还在这里面。”
“她对我们没有威胁吗?”
“只能先去找她。”
起初的奇迹宫还像个积木堆砌起来的奇妙展厅,现在的奇迹宫完全变成了一座扭曲的高楼,仿佛一件失败的艺术品,不少巨大方块自中心膨胀,六个面被撑得圆鼓鼓的;有的方块表面出现了白色的裂纹,裂纹错综复杂,好似交错的树根;有的方块凹凸不平,就这么紧紧挨在一起,无法完美组装拼合,故意逼死强迫症患者。
他们从一个缺口走进大楼,大楼内明暗光线交替,仿佛走入宁静而癫狂的黑白画中。
周杭感觉到他们每走出一步,眼前的空间就会发生一次变化——明明前方能看见一条向上的楼梯,可走出没两步,楼梯消失了。他们遇到了不少岔路口,看似他们有很多选择,可往往到了最后,不是遇到死路,就是走了回头路。他们行走于晦暗不明的通道中,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他们喘着粗气,后背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一切变得索然无味,他们愈发感到烦躁。额上的汗滴落到眼中,一阵涩痛,周杭眯着眼睛,用手揉了一下眼睛,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眼前道路消失,又是一条死路。
没完没了。循环往复。
周杭竟生出一种被困于监狱的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慢了许多。
他们只好选择一条新的路。
疲惫感涌来,头部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周杭带着李四海攀上一条阶梯,李四海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他只好用力牵住李四海的手,绝不能让他在这里倒下。周杭感到口干舌燥,每爬上一层台阶,就感觉整条腿的肌肉撕裂般疼痛。
就在周杭意识即将崩溃之际,他总算爬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他和李四海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他们用力呼吸着,此时的他们早已筋疲力尽,大汗淋漓。
周杭用手撑地,想看看四周,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是克莉丝汀!
周杭猛地睁开眼来,他发现自己和李四海就站在一个巨大方块的内部,克莉丝汀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不耐烦地说道,“说真的,我很讨厌你们,真的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