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革直直地走向供奉妻子牌位的桌子旁,为她点了几根香,然后跪倒在前面的软垫上,道:“对不起,问心,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儿子。
我让他知道了这些糟心事。”他的情绪有刹那的失控,可是又被他很好的控制住了。
他不能在儿子面前失态。
可是,随着汪新的讲述,那些过往又清晰的在他脑海中演绎了一遍。
他又一次经历了他和她短短几年间的幸福和短暂地幸福过后痛失所爱的悲痛。
幸福,甜蜜,痛苦在他的心中一起沸腾着。
他说:“问心,我可能没办法信守对你的承诺了。
你原谅我。”说着,他的头慢慢的磕下,迟迟不起来,泪水从眼角流出来,滴到了地板上。
汪新看得难过,他过去也跪在父亲的身旁,他哭着问道:“爸,你在跟妈妈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汪永革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滴,起身后又把汪新拉了起来。
他说:“汪新,你跟我进来。”
汪新跟着他来到书房,对汪永革鞠了一躬道:“爸,谢谢你。
这句话从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后我就想说了。
谢谢你对我妈的帮助,谢谢你爱她,也谢谢你爱我。
让我这些年过得这么幸福,
爸,不管怎样,我今生今世,只认你这一个父亲。”
汪永革听得差点泪涌,他觉得可以了,他的一辈子值得了,他得到了他最爱的女人,又陪着她生命的延续这么久。
一切真的值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走得太久了,但他不怪她,她知道她的为难和痛苦。
等把汪新的人生安排好了,他就去陪她。
到时候,他和她就再也没有了束缚,他们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
地久天长,海枯石烂,永不放弃。
他道:“汪新,你去告诉姚玉玲,你爱她,你一直都爱她,你跟她分手,是迫不得已。
让她原谅你。”
“爸。”汪新痛苦道:“我跟你说过了的,我不能跟她在一起的。
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可是,汪新。”汪永革突然道:“你也说了,我爱你的母亲。
我懂相爱之人不能相守的痛苦。
我也懂永失所爱的绝望。
我更懂和所爱之人相知相惜的幸福。
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期望就是盼着你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现在,你和她分手了,你这么痛苦,你让我这个父亲如何坐得住。
这几晚你都是坐在自己的屋子,一坐坐到天亮。
汪新,爸爸看着很心疼。
你在里面坐着,我在外面站着。
你从月明星稀到旭日东升,我也是。
汪新,做人父母的,真的看不得自己的孩子这么痛苦。
所以,去告诉她,你爱她,其他地,交给爸爸好不好?”
“爸。”汪新连日来积压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有了出口,
他上前抱住这个男人,这个看着文弱但为他和母亲撑起了一片天的男人,失声痛哭起来。
“爸,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汪永革也在这一声声的痛苦中湿了眼眶,他感动于儿子直白的真情流露,更心疼儿子。
他知道,这每一声痛哭都包含了汪新心里太多的痛苦。
他道:“爸爸在了,汪新,你放心,只要爸爸在,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任何事情,去爱你想爱的任何人。
所以,不要难过,去追回小姚。”除了陈豫竹他毫无办法。
其他地,他都能想想办法。
“不,爸。”汪新道:“我跟姚玉玲已经断了。
往后余生,我只要看着她幸福就成了。
剩下地时间,我好好陪着你。”
“陪什么陪。”汪永革推开汪新说道:“你这是在剜爸爸的心。
我说过做人父母的,只想自己的子女幸福。
你这是想让爸爸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的母亲。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爸爸会替你解决的。
以前我按兵不动,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
但是现在你知道了,爸爸反倒能放开手脚了。
汪新,那个女人不是善类,多少人在她的手底下家破人亡,留着她,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爸。”汪新道:“你也说了她不是善类。
我不想你贸然对上她。
妈妈已经走了,我只有你了。
你要陪着我。”
“不是贸然,汪新。”汪永革道:“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你既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就应该知道,那个女人姓杨,而你妈妈也姓杨。
他和你嘴里的红星机械厂的厂长不是偶然,她是蓄意接近你妈妈的未婚夫的。
建国后的第二年,我国颁布了一夫一妻制的制度。
你的外婆是资本家杨家的姨太太。
其实也不算是姨太太,你外婆是被杨家家主从工厂里生抢硬夺强迫着跟了他的。
他夺了你外婆的清白,却不肯把她接到家中给她一个名分。
只敢把她养到外面,还不敢正大光明的养,连生活费也不敢多给一点。
他说家中妻子强悍。
他不想被妻子发觉你外婆的存在。
可是,他妻子早就发现了,他前脚抠抠搜搜拿来的生活费,后脚就被他妻子派来的人拿走了。
他妻子还在你外婆居住的那块地方大肆宣扬你外婆不检点的言论。
你妈妈和你外婆在这样的折磨下都形成了胆小,一遇事就战战兢兢的性格。
国家发布一夫一妻制度后,杨家主就让他的妻子做主把你的外婆打发了。
你外婆带着你妈妈艰难跋涉的回到她之前居住的村子里。
你外婆的家人见到你外婆消失那么久之后还带了一个孽种回来,大发雷霆,根本不想认她,也不想要她。
最后直接把你外婆嫁给了村子里一个克妻的老男人。
你妈妈也让你外婆带走了。
那个克妻的男人虽然穷了点,孤僻了点,但也算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他们就这样过了十几年的安稳日子。
也许是罪有应得,也许是恶人自有天收,十几年后,杨家主和他的妻子因为资本家的身份关系,家产被上缴,自身又被下放到西北荒漠种地去了,没几年就死在了西北荒漠。
而他们的女儿,却通过关系,来到你外婆的村子里面。
她来的第一晚,就悄悄找到你外婆家,趾高气昂的让你外婆关照她。
你外婆早就被他们一家吓怕了,又加上觉得她可怜,就答应了下来。
不然,你以为她一个娇滴滴又漂亮的女孩子,真能在那个村子完好无损的熬下来。
可恨的是,她不但把你外婆当做下人使唤,连你妈妈也被她呵斥来呵斥去的。
她恨她要靠着曾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蚂蚁活着。
她时常在你妈妈身上发泄着这种身份转变的憋闷。
抢她的食物,抢她的衣服,抢她的伙伴。
在外又装作一副娇俏可人的样子。
直到她看到了从部队赶回来的你妈妈的未婚夫。
受够了农村艰苦环境的她心彻底活了。
她当即决定,这个未婚夫她也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