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提出借电话给父亲打电话时,护士站就有人问他“你是安杰的姐夫吧?”
他下意识的点头承认“是。”
紧接着,医院开始变得闹哄哄,“姐妹们,资本家的小姐安杰不服医院的判决。
要找人开始疏通了。
这看着还是个文化人了,也倒向资本家了。
不对,他不是倒向资本家了。
他本来跟资本家是一家的。
她们这样的蛀虫要开始啃噬咱们的国家了。”有人振臂一呼。
“不能让她如意。”有人附和。
“对对对,不能让她如意。”很多人应和。
“要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们不但腐蚀了战斗英雄,还腐蚀了文化人。
接下来,她们是不是要腐蚀我们的国家了。
”突然有一个男人跳出来,慷慨激昂的说着。
平日里,他垂涎安杰的美貌和她藐视一切,尔等皆是凡人的不容侵犯的气质。
可是又嫌弃她的成分。
想玩弄她,但是又不想把她娶回家。
他曾给安杰说过他的想法,想让安杰当他的情人。
她这样的资本家,能给他当情人已经是她的祖坟烧高香了。
安杰却不识好歹,直接骂他神经病,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还言辞灼灼的说不用他为难,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考虑一只癞蛤蟆的。
他一直记恨至今。
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有了将安杰拉下神坛的机会。
有了趁乱占便宜的机会。
他怎么可能不抓住。
他又说“资本家凭什么住豪华病房,他们那有资格占用国家医疗资源。
我们应该把他们赶出去。”
于是,腿刚刚得到救治的安泰被人推搡着赶出了医院。
他们还要上门来抓安杰。
因为医院的判决下来了,安杰确实有勾引战斗英雄之嫌。
要接受批评和教育。
还要强迫其辞职。
当安泰一行人被医院的人浩浩荡荡的催着赶着像畜牲一样回家时,站在不远处的江德花才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
听说是去抓资本家的小姐的。
很多不怀好意的路人也跟了上去。
队伍越来越壮大。
“联合起来,打倒资产阶级。”
“工人阶级万岁。”
“反对剥削和压迫。”
有人还喊起了口号。
一向狂妄自大恃才傲物的天之骄子欧阳懿刚来青岛就碰到了这样惊险的一幕。
他被那些被煽动的狂热的人裹挟着向前走,身不由己,不由自主。
甚至有人趁乱还拿走了他身上的手表和钢笔。
他也在推搡中受伤。
他一遍遍说着“这样是有违律法的。”
可是他的声音消失在喧嚣里和声势浩大的口号里。
他突然有些慌。
他以后就要生活在这样危险的环境吗?
可是安欣,美丽温柔的安欣。
他怎么舍得下。
他转过去,看到安欣扶着安泰,跌跌撞撞中被人摸了下。
他一下子怒从心起,他的女人,当着他的面,被人轻薄。
他宁愿离开生他养他的地方也要奔赴的女人,被人这样趁乱轻薄。
他压下心里的害怕,冲到那人跟前,一拳打下去“你的手规矩点。”
“资本家的帮凶打人了。”他这一打,原本闹哄哄的场景更添热闹。
趁乱中,安泰一家人少势微,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安泰的腿本来没有断,经此摧残,彻底断了。
剩下的路,安欣扶着都走不了。
欧阳懿想过去背,可是他此时也受了伤,有心无力。
最主要的是,那些人不想让他背。
他们要惩罚资本家。
最终两个年幼的孩子连带着安欣和安泰夫人四个人才勉强把安泰半抬半抱的送到了门口。
而在家里担心哥哥安泰的安杰,突然听到了门外闹哄哄的。
心里一惊“孙妈。”她有些无助的叫道。
家里被判定为资本家,嫂子家被判定为地主恶霸后,他们家也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那时,附近的邻居,家里的亲戚一窝蜂的找了借口闯入家中,看到什么拿什么。
打砸抢夺,那样的场景太可怕了。
她被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别怕,我出去看看。”孙妈也很害怕。
可是几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哪里舍得他们受苦。
孙妈战战兢兢的打开大门,那一窝蜂进来的人直接越过了她,走向安杰。
“安杰,你个无耻的资本家的崽子,竟然妄图勾引战斗英雄,腐蚀我们国家的军人。
罪大恶极。
医院让我们把你抓回去。”
“抓回去,抓回去,抓回去。”这些人有医院的人,也有路上加入的凑热闹的人。
短短时间,形成了一个不小的规模。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战斗英雄,”
“我们都看见了,医院还有人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你们用资本家的糕点诱惑人家…”那人还在说,可是安杰已经听不到了。
这无妄之灾竟然因为是他。
那个泥腿子。
她避之都不及了,怎么可能去引诱他。
哥哥,是他想要巴结人家。
却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至此。
安杰不想走,可是哪里由得了她。
安杰被带走了,安家如蝗虫过境一般,被趁火打劫的人打劫了一遍。
几个人还都全身带伤。
欧阳懿看着愁眉苦脸感觉天要塌下来的安家几人和乱糟糟的房子,只觉得这一切很荒唐。
安欣帮着嫂子将安泰扶着躺在沙发上。
然后关切的来到欧阳懿面前,“欧阳,你怎么样?”
她眼里的关切担忧爱意是那么浓烈。
风流才子欧阳懿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在某一瞬间生出的逃避之心。
安杰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同甘共苦,结婚时,他们发过誓的。
想到这里,他柔声道“我没事,安欣。”
听说他没事,安欣道了一声抱歉后,又奔向安泰“哥哥,怎么办?”他们都知道,倘若营救妹妹迟了,妹妹会发生什么。
“老天啦,我安泰究竟做错了什么?”一向强大坚韧的安泰这时也感觉到了仓惶无助。
资本家就没有人权没有尊严,任人欺辱了吗?
他克扣过员工的工资,压榨过员工,货物以次充好过。
可是,战乱时他也捐款捐物。
前两年,他更是献出了几乎所有的财产。
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问问我父亲。”欧阳懿气安泰的左右逢迎。
可是此时也生出了些怜悯。
“电话被人拿走了。”安欣无力道。
“找邻居们借一部。”欧阳懿提议道。
“欧阳,没用的,这个时候没人会同意借给我们的。
我们是资本家。”
“安欣,去找江德花。”安泰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