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曹卫国回到南锣鼓巷,刚一进门曹爱兰就跑了过来。
“爸,家里来了客人,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曹卫国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哦,那你知道客人叫什么名字吗?”
曹爱兰摇了摇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知道,但我听他和妈妈说话,妈妈称呼他周主任,还说什么柳编。”
“我知道了。”
曹卫国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转而问道,“作业写完了吗?”
曹爱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差几道题。”
曹卫国故作严肃:“那还不赶紧去写。”
曹爱兰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
曹卫国走进客厅,只见头发斑白,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的周长发正在和宋玉兰交谈。
见到曹卫国进来,周长发急忙站起身:“曹董!”
曹卫国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周主任,今天去参加了个饭局,不知道您过来,让您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周长发脸上满是惭愧之色:“实在不好意思,冒昧过来打扰您,可现在,实在是公社遇到了难处,我不得不登门叨扰,为社员们求一条出路。”
曹卫国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公社遇到了什么难处?”
周长发叹了口气,满脸愁苦地诉苦。
原来,自从红星贸易公司的经理换人后,红星贸易公司就一再压价,以前贸易公司从公社采购柳编,大的一块,小的六毛,价格还算公道。
可是自从换了领导,采购价一降再降,而且各种挑剔毛病,公社的柳编卖不出价,许多社员要么不再做了,要么就是家里堆满了柳编卖不出去。
“这柳编可是区里重点关注的创收项目啊。”
周长发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弄得我左右为难,社员们更是怨声载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登门求您,就是希望为柳编找一条新的出路。”
曹卫国听着周长发的诉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个柳编项目,是他一手推出的创汇项目。
当时,他看到了柳编这一传统手工艺品的潜力,决定将其发扬光大,既为国家创汇,又提高社员的收入,改善他们的生活。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换了领导就变了味道。
曹卫国不禁感叹,这就是社会的现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能狠下心压榨农民。
农民们辛辛苦苦的劳作,就盼着能有个好收成,可往往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农民只生产却没有定价权,始终处于弱势地位。
曹卫国给周长发斟茶,语重心长的宽慰道:“周主任,您先别着急,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柳编这一传统手工艺品有着独特的魅力和价值,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放弃,我相信,只要是好产品,就一定不愁市场,既然您来找我了,那就说明您信任我,这样,明天我就派人去公社考察,如果可以,今后公社的柳编我们要了。”
周长发神情激动道:“曹董,真的吗?那太好了!您就是我们公社的恩人啊。”
曹卫国微笑道:“周主任,当年公社成立合作社,组织社员生产柳编是我牵的头,这些年我忙着生意,没能去公社看望大家,是我的不对。”
周长发老眼含泪道:“曹董,我知道您是打心眼儿里为了我们好,当年要是没有您,我们公社的柳编也不能出名,社员也不会多一份收入,大家都念着您的好。”
次日,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洒在红旗公社的田野上,给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曹卫国与富国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赵端午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业务员、采购员和财务人员,浩浩荡荡的来到红旗公社。
周长发等公社干部早已在公社门口等候多时,当看到曹卫国亲自莅临,周长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快步上前,热情地握住曹卫国的手,满脸喜色地说道:“曹董,您能亲自来,真是太好了!快请进,快请进!”
一行人步入公社会议室,周长发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起合作社生产的柳编产品。
经过市场的磨炼和社员们的不断摸索,现在合作社生产的柳编产品已经多达一百二十多种,从实用的篮子、筐子到精美的装饰品。
这些柳编产品不仅样式新颖,而且工艺精湛,每一件都透露出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匠心。
“您看看这些柳编,都是我们社员们用心编织出来的。”
周长发指着一排排精美的柳编产品,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曹卫国感慨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柳编这项传统工艺在我们社员的手中焕发了第二春,走出了新高度。”
只是,当谈到柳编的价格时,周长发等人的神色变得黯淡起来。
社员们纷纷沉默不语,有的甚至低下了头。
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娘拿着自己精心编织的柳编篮子,眼眶泛红:“我们辛辛苦苦编出来的篮子,拿到集市上也能卖一两块,可是红星贸易公司的采购员只给两毛钱,还不准我们把柳编产品拿出去卖,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再也不采购谁家的柳编了,更甚者还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大娘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深知这种不公平的交易已经持续了太久,但却又无可奈何。
曹卫国听着大娘的诉说,神情凝重而平静。
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情稀奇,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
他看向赵端午,问道:“这些柳编怎么样?”
赵端午仔细地端详着每一件柳编产品,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他点了点头,说道:“工艺精湛,市场潜力巨大,这么精美的工艺品,到了海外一定大受欢迎。”
曹卫国闻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看向周长发,语气温和地说道:“老主任,怎么样?我就说吧,只要东西好,不愁卖。接下来怎么合作,就由赵经理负责,价格方面,我们按照市场来,公事公办。”
周长发闻言,老眼含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紧紧地握住曹卫国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谢谢曹董!没有您,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您来了,我们的柳编有救了!”
曹卫国微笑着拍了拍周长发的肩膀,说道:“老主任,不用客气,我相信你们的柳编产品一定能够在市场上大放异彩。”
从柳编合作社出来后,曹卫国乘车离开了公社,而赵端午则留了下来,和公社的领导干部们一起根据柳编的大小、工艺开始定价。
经过一番商讨和协商,他们最终确定了价格:体积大的工艺复杂的每个定价2块钱到4块钱,小的工艺简单的也在5毛到2块之间,这个价格让公社的领导们喜出望外。
就在大家兴致高昂地洽谈合作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
只见红旗贸易公司的采购员孙刚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径直走到周长发面前质问:“周主任,你们什么意思?背着我们另找买家?是不想做了是吧?”
周长发耐心的解释道:“孙干事,您别生气,我们也是生活所迫,实在是你们给的价格太低了,我们根本收不回成本。”
孙刚不依不饶地说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们给的价格是根据市场定的,嫌价格低?那你们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为什么你们的柳编在国外卖不出去?如果不是我们公司定期采购你们的柳编,你们生产的柳编就只能烂在手里了!”
“结果你们不知道感恩,还背着我们找别的卖家?你们把我们红星贸易公司当什么了?板凳?还是垫脚石?用的时候踩一下,不用了就踢开?”
周长发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孙干事,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想背弃与红星贸易公司的合作,只是……”
孙刚根本不听周长发的解释,转头看向西装革履的赵端午:“你就是他们新找的买家?你们是哪个公司的?知不知道我们红旗贸易公司是干什么的?”
赵端午微笑着伸出手,说道:“这位同志不要这么生气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富国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赵端午。”
孙刚眉头一皱,问道:“富国贸易公司?你们和富国集团是什么关系?”
赵端午回答道:“我们是富国集团下属的公司,去年五月一日成立的,这是我的名片。”
孙刚接过名片,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瞪了周长发一眼,说道:“行啊!周主任,好手段!居然把生意做到富国集团头上了!好!这件事我会如实向领导汇报的!”
说完,孙刚看也不看赵端午一眼,怒气冲冲地骑上摩托车走了。
周长发看着孙刚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怎么好啊?”
赵端午宽慰道:“周主任不要担心,市场经济,买卖自由,而且,后面的事情我们富国贸易公司会负责解决,您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