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堂屋里,寂静一片。
李氏听了婆婆的话,眼珠子瞪的简直比铜铃还大。
“娘,您是说——咱们家花花——撞鬼啦?”
张氏扫了大儿媳妇一眼,没说话。
不过那眼神,却不怎么好看。
这个儿媳妇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难不成,是怕别人家不知道他们家闹出的动静?
还有,大晚上的,张口撞鬼闭口撞鬼的,太晦气了些。
范氏悄悄拉了拉大嫂的衣裳,示意她小点儿声。
钱银山见老娘神色不好,也跟着插科打诨,试图打破现在这尴尬。
“大嫂,咱娘的意思说的,可不只是花花撞鬼了,就连咱娘,青天白日的都觉得自己撞鬼了呢,嘿嘿。”
钱银山嘿嘿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大板牙。
“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
张氏心里本来就有些突突,听见大儿媳妇和二儿子,一口一个撞鬼的说着,心里不免就更是胆怯。
她悄悄向外头看了一眼,此时外头,黑漆漆一片。
不管看向哪里,都是影影绰绰一片。
张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向外看去。
哎呀妈呀,刚才她又看见那条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的大黄狗了。
到底是哪个没长心的,居然把它拴到鸡窝旁边儿了,也不怕再闹个鸡飞狗跳。
此刻,那只大黄狗倒是老实。
摇着尾巴,朝着堂屋的方向转了两圈儿,然后又老老实实趴回地上。
只不过,狗头却一直没耷了下去。
反而抻长了脖子,不时看向堂屋的方向。
似乎这里有什么热闹,使它不能入睡。
李氏有些讪讪的,不再说话,搂紧了怀里的花花。
花花歪头,一会儿看看自己阿娘,一会儿又看看阿奶。
不明白为什么,今日这么晚了,就连七哥都被撵回去睡觉,阿奶反倒把她留了下来。
阿奶不总说,好孩子得早点睡觉嘛,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啊。
可今儿,她都打了好几个哈欠,阿奶怎么还不让自己回去呢。
“阿奶,花花困。”
听见小孙女的话,张氏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去,将李氏怀里的花花抱了过来。
“花花乖,再坚持一会儿,等你爹回来了,咱再睡。
明天早上,你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等你睡醒了,阿奶给你蒸鸡蛋糕吃,好不好?”
花花一听有鸡蛋糕吃,立马开心的笑了。
“好,花花喜欢吃糕糕。”
早就被打发回去睡觉的几个小子,其实都没回去,一直趴在堂屋门口听着动静呢。
听见张氏的话,别的小子倒还好些。
七郎却忍不住直流口水。
鸡蛋糕啊,他也想吃。
情急之下,他直接就跑了出来。
“阿奶阿奶,七郎也想吃蒸鸡蛋糕。”
“你个小兔崽子,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咋还没回?”
七郎嘿嘿笑着,挠着自己的脑袋,不敢去看张氏的眼神。
却硬着头皮,跑到钱老爷子旁边,拿眼睛暗戳戳看向张氏。
“阿奶,天还这样早,人家根本就睡不着嘛。
再说了,家里发生这么大事儿,我们也是关心花花,实在没心情睡觉。”
我们?
张氏立马注意到了小孙子的措辞。
好啊,这帮小兔崽子,原来都没去睡。
恐怕刚才,外边不止七郎一个,那几个也躲在暗处呢吧。
“你们几个,还不给我滚进来。”
四郎,五郎,六郎,三人垂头丧气进来。
还不忘瞪两眼出卖了大家伙的七郎。
这小子,向来就靠不住。
永远是墙头草的货色,出了事儿肯定把他们卖个底掉。
“既然都没睡,那就留下吧。”
张氏发了话,几个小子顿时眉飞色舞。
他们之前趴在正房外头,听了个大概。
听说家里要去请周大神,他们哪还有心情睡觉?
周大神啊?
那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能通神的人物。
听说前两年,冯家堡刘员外的小儿子撞了邪,就是这周大神过去做的法。
原本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连爹娘都不认得的冯少爷。
经周大神一顿做法,第二天病情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从那以后,周大神也算是彻底在长林县出了名。
但凡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或是撞到了什么邪门歪道,只要银子使得到位,周大神保准给处理的干干净净。
年初的时候,隔壁村子有个孩子莫名其妙掉进小清河里。
等路过的汉子把人救上来的时候,那孩子只剩下了一口气儿。
可无论大家伙怎么施救,就连大夫去了,一套针灸下来,那孩子也没清醒。
后来,那家大人脱了孩子衣裳,发现那孩子的脚脖子上,有两个青紫青紫的手爪印儿。
有老人说,那是水鬼在找替身。
这可把那孩子的爹娘,吓了个够呛。
连忙去请了周大神过来。
说也奇怪,周大神来了以后,一顿操作猛如虎,那孩子当真就在夜里醒来了。
看见自己爹娘,嚎啕大哭。
说水底下有人拽着他的脚,说什么也不让他上来。
当时隔壁村子闹出这事的时候,可是狠狠轰动了一把呢。
四郎几个当时也想过去看热闹,可那时候家里正在春种忙得很。
钱老爷子又怕孩子过去,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愣是没让他们去。
几个孩子着实遗憾了一把,如今自家要请周大神来做法事,几个孩子哪还能睡得着。
张氏板了脸,目光从四郎脸上一直转悠到七郎身上。
“我可跟你们几个小子说,一会儿周大神来了,可莫冲撞了人家,就是一会儿做法事,你们也得给我离得远远儿的,听见没有?”
直到几个孩子应了声,张氏才又吩咐二儿子。
“老二,你去门口迎一迎,你大哥他们,也该回来了。”
钱银山应了一声,急匆匆就出了堂屋。
可还不等他出院子,就见他又急匆匆折返回来。
“咋了?”
全家人都看向钱银山,难道是周大神来了?
就连一向很是冷静的钱老爷子,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莫名。
钱银山心虚一笑,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没啥没啥,我不是怕,就是外边儿有点黑,我还是提盏灯笼再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