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不出所料,我的伤口还是被陈伊宁看穿,谁叫人家老爹是做雇佣兵生意呢,从小耳濡目染,什么力度做什么伤,一眼就明白,跟路泽沄这个医生在一起就更没什么蒙蔽了。
路泽沄见老婆态度不大好,手底下自然重一些,棉球上胡乱沾了些酒精淋上来,非让我“嘶”一声躲了才满意,他再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极温柔的笑一下,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句“抱歉”,我满肚子的气也撒不出一点,人夫妻俩对视一下藏都藏不住的笑。
我:我真**x*^#m&……
拜托!这位大哥,我只是你老婆前男友的表妹以及你儿子的亲姑姑而已,就算有气也没必要往我身上撒啊亲?有事麻烦你去找我哥!或者你俩夫妻被窝里自己谈谈呗?我做错毛线了?我划的是我自己碍着你俩谁了?
“好了泽沄。”陈伊宁笑罢,这会儿才想起不好意思来了,轻轻拍了拍路泽沄的肩膀,撇眼又看我:“这回下手挺轻啊,都不用缝针,怎么、弄完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怕不方便么。”
“事情确实有,但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小事给自己划出毛病来,我又不傻。”我略带着点怨气不看她,没好气的从路泽沄手里抢过酒精球嘟囔了句:“省的你夫妻俩搞死我……”
余光中,陈伊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瞬又偏着头笑嘻嘻的看我:“可能你转性了吧,我只记得你哥跟我说过你脑子有点毛病,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就喜欢疼,越疼越好,要没人拦着你都敢去跳楼。”
“那个病叫抑郁症!”我尽力压着气,还是没忍住提高了几分贝,随即又卸下气去,不管怎么说,我今天整这一出也不是用不着陈伊宁,于是咬了咬唇又专注处理伤口:“我哥也只是头疼我自残吧,我只是迷糊的时候找个办法让自己清醒而已,谁会喜欢疼啊,你这样说的我好变态……”
“变态?病娇啊?”陈伊宁耸了耸肩。
“人们常说的病娇其实也是一种不健全的心理疾病,畸形的爱所产生的病态扭曲心理,有点偏向占有欲又有极端的思想或行为,做出超乎常人理解的过激言行,这种性格的人物通常会对某一种现象或者某一个人产生病态的执念,做出任何手段将其占为己有为止,平常不容易被发现。”路泽沄做完解释又看了看我:“你不算,你每次都被发现,而且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从疼痛中得到清醒的快感,简单来说就是单纯的找死。”
“要不要这么直接?”我瘪着嘴翻个白眼,这夫妻俩真的很没有边界感!
话说我怎么感觉这个说法这么像高辛辞?占有欲、超出常人理解、执念、且平常不容易被发现?还真是每一点都占上了,要不是我是他老婆,估计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在地下室是个什么情状,想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毕竟在旁人眼里他都是好好青年的。
“你是我老婆前夫的妹妹,还是我儿子的亲姑姑,看你不顺眼,这也是人类很正常的情感纠葛。”路泽沄挑了挑眉头,起身坐到陈伊宁一边,陈伊宁则又欣慰又无奈的拍了拍他肩膀。
我:咬牙,置气,算了打不过不跟他们计较。
我清理好伤口,咬着纱布给自己裹好,刚刚情况突然,人都懵了才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伤口,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看穿我的伤口还是容易的,还是藏起来的好,我走到水池边,把其他被尘土覆盖的地方也洗干净。
“伤口别碰水,一两天结痂了就好了。”路泽沄随口交代说,转头又被陈伊宁的笑打断。
“得了吧,她估计比你还了解这事怎么处理呢。”
后头还笑着,我手机突然响了下,捞起来看一眼,终于一整天的心焦彻底落了底,是封适之发来的,他才刚到机场,都不用亲自回去,早些年安排在和韵的卧底就传来消息,威廉身边的那些个做事的好几天焦躁不安,问了才知道,前几天威廉和梁韵吵了一架,威廉白天夺门而去,晚上回来就发现梁韵死了。
消息没封锁,但也没能出了威廉家门,梁韵的尸体到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威廉坐在那边已经许久了,一动不动的,谁也不敢上去问问怎么处理,也不敢出去乱说,就只能先放着,也是我家卧底赶得及时,正好要汇报工作了,进了院门才得知这个消息。
还真死了,还是跟威廉吵死的。
大概威廉也没想到吧,一辈子,就跟老婆吵了这么一架,情绪一旦激起来血液循环加快,我的药流转的也更快了,本来能多活半年的,就这么一架给吵死了。
我听侯叔叔说过,那药在杀死一个人之前会先进入他的大脑,破坏语言系统,人就说不出话了,想来梁韵死的那一下午无论多难受也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那得多绝望啊,想抢救都没得办法,就那样睁着眼,一点一点感受自己的死亡,威廉回来看见她也难受,他最后的希望也死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跟我感同身受,我失去写哥时是什么滋味,我要让他们夫妻也偿还回来。
我苦笑笑,渐渐的也就没了斗嘴的想法,跟陈伊宁说的也不是假话,我真不是变态,就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胡闹,从杆上拿了毛巾擦干净便严肃下来回头:“谈正事吗?”
陈伊宁的神色一瞬降下来,撩了撩裙摆端坐:“谈吧。”
“你们是真夫妻么?”我问。
陈伊宁愣了愣,路泽沄脸色也不大好,想来也不是了,这才三年,陈伊宁生舟止加上保养还得一年呢,哪有那么快,我也查过了,陈伊宁和路泽沄先前算是青梅竹马,但与爱情无关,就是好朋友,路泽沄亡妻也是包括在这个小群体里的,可惜了,结婚没多久就病逝,人家才去世没多久,感情未散是一回事,另外沈初沄死前也给他留了个孩子,他俩照顾两个孩子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加上各自管控着家族事业,哪还有空搞感情这方面。
“傅小姐这话说的。”路泽沄轻咳了咳,说是否认,倒也不如说是变相的承认,他回头看了看陈伊宁,陈伊宁低着头沉默,也没注意到他这一动作。
“这跟我们是不是夫妻有什么关系?”陈伊宁终于抬起头僵着笑笑。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马上就要回国了,就这半个月,不,一周,我会安排。”
“真的?”陈伊宁略有些惊讶的起身,立刻又谨慎:“去哪?”
“我的地盘能有多大,除了临江、别的地方我还有话语权么。”
“临江?”陈伊宁怔了怔,难得她的笑也是十分无奈强撑的:“你就不怕我和你哥……”
“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真的夫妻。”我扯着嘴角笑笑,语气也沉下来:“伊宁姐,我知道当初林家的事情牵连到了你,是我愚蠢,才会上了我养母的当,我随你报复,但你也要知道,我养母何其渺小?她对威廉的计划才能推动多少?更何况是险些覆灭陈家的计划,她没有那个本事,我也没有。”
“你不必多恨我,也不用拿这件事情威胁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家姻亲,只要陈家是临江大户,挡了威廉的道,他都不会放过,我也知道,你看得清,只是被逼急了不得不寻个由头来找我以便回国,你想报复威廉,需要我补偿你的尽全力我都会给你,但报复是报复,合作总要有前提,我哥没有对不起你,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你影响他的生活。”
“他不来找我,我不会去找他,只要你不给我使绊子,我就只管威廉。”陈伊宁坚定了语气说,看我也开始不大顺眼,她不是那种喜欢别人说她忘不了哪个男人的类型,向来这世上都是男人追着她跑。
“舟止怎么办?他不要上学?”我耸了耸肩:“临江是私立的好一点的学校不是我家开办的也多多少少跟我家有关系,我哥不可能碰不上。”
“舟止是我生的,他姓陈,他的爸爸只有路泽沄,如果非要说他属于谁那他只属于我和路泽沄。”陈伊宁说着,见我不信,气也泄了些,谈到过往其实自己也难免失落,转过头说着也是询问路泽沄的意思:“我可以报小舟止的年纪,他就是我跟泽沄生的。”
路泽沄起身过来,轻轻揽着陈伊宁的肩膀温和的笑笑:“本来就是事实,舟止和娅娅都是我们的孩子,这没什么好说的。”话是这么说,等他再次回看我时,眼底竟是一种向我宣誓主权的狠戾。
我无心去观赏一场狗血闹剧,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悠悠然的坐在身后的矮桌上:“那好,希望您可以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侯家很希望跟路家合作,我出发前向阳还让我帮着问,差点让我给忘了,好在现在说也不迟。”
“什么意思?”陈伊宁意识到什么,将路泽沄护在身后。
“你可以回临江,但不能以你的名义,而是路家将医术带回国,为国做贡献。”
“不行!”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我回头打断她:“你以为公家放过你了?不可能!不然你想回去早就出发了,马来就是个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不比国内律法严苛,你还是带着报复的目的回去的,威廉也不是平民百姓他是有官名的!不然我难道就真是放着杀父之仇视而不见的人?没那么容易!你别那么横冲直撞了!大张旗鼓的回去,多少人得盯着你?倒不如有路家医院的支持,跟侯家合作一旦达成就有公家支持,你是路泽沄妻子当然就顺了一层保护罩。”
“可是泽沄不能回去,这是我的事他不能掺和!”陈伊宁依旧是拒绝。
“你别把事情都想的那么好了,跟他没关系?他是你丈夫!他的儿子姓陈也是你儿子,他的女儿姓路也管你叫一声妈妈!没人在乎你们是真夫妻还是协议在一起,你们已经是实打实的一家人了,你一旦失败了,路泽沄就算不回国威廉也不会放过他的,斩草要除根,谁家不教这个道理?你爸难道没跟你说过么,他就败在这儿!”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希望我有丈夫的名号可以让你哥避开、别上赶着来找我!”陈伊宁终于绷不住闪了泪光,倒也没大哭出来,只是背着身抹了两把又长叹一口气。
其实我能理解,她确实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路泽沄这么一个亲近的人,世上不会有谁想拉仅剩的亲人进火坑的,她又是个习惯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多累也不愿意摘下来给自己喘息之机。
但我也真的不想我的家再回到从前沉闷的岁月,我真的要被压死了……
“傅小姐,今天就到这儿吧。”见陈伊宁还要拒绝,路泽沄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点头示意我,嘴型上是:我来跟她说。
我点点头,路泽沄于是带着陈伊宁出了门,我到门前的时候听他俩吵了两句,很快也就重归沉寂,大概也就是陈伊宁说不能带他回去冒险,威廉不是好对付的,路泽沄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抱跟她分开的心思,早就做好了打算跟着,按他的话说,他也没什么牵挂了,沈初沄已经死了,他所有的精力也只在陈伊宁和两个孩子上,而且陈伊宁一旦落败,路泽沄孤身一人也没有能保住孩子的把握。
一家人嘛,永远都是牵在一起的,死都是一起。
我待的太久了,哪怕知道陈家的人不会绑架我,小叔也不放心,还是派了个人进来看看,那人猫着腰缩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只有我一个才松了口气进门,到我跟前的时候又提起来:“小姐,您的伤口包好了吗?”
“好了。”
“那您……回酒店吧?车在外面等着了。”
“他们都还没走吗?”
“您说的是谁?”
“我小叔,澄澄,默读,露露,宋家那一帮子,还有……”我顿了顿,语气也渐渐沉下去:“还有高辛辞。”我说完才如释重负似的吐出一口气。
那人一愣,转瞬又赔上笑脸:“小姐,您这说的,您都没出去,咱家的心疼,寒小姐也心疼,宋家更是愁得慌,怎么会走呢。”
他十分笃定的把高辛辞归进了“宋家”这个名列,真是把他当宋家女婿了,其实我也该这么想,但今天晚上,大概是做不到了……
何况就算我不想见,高辛辞大抵也不会放过我,方才临走前我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他扯着我的手腕担忧之后闪过一瞬间的疑惑,他照顾我太久了,了解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伤口,很难看不出来。
“你出去说一声,李世荣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小姐这……”
我抬头瞥了眼,那人冒了一脑袋的汗,最后也只能应下,点点头出去了。
我稍坐了会儿,平复情绪后才出去,小叔到底还是不放心的,所以留在门口的人被换成了裴圳,我也没说什么,跟着裴圳上了车,往酒店的方向走,中途路过高家公馆,我远远望着他卧室没开灯,心里也就有数了。
“想闯祸啊?”裴圳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咬着烟嘴,想了想还是没点燃,打火机被扔到一边。
“想啊。”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口还带了点撒娇的意思:“但李世荣可以装瞎,您能视而不见吗?”
裴圳也叹了口气,嫌我不争气似的摇了摇头,但也无奈:“像我们做掌事的啊,最大的特点就是要眼瞎耳聋心盲,你不是我老板,跟我身家性命前途没关系,我就权当没看见,但当叔叔的也得劝你一句,别太不给林默读面子了,他跟封适之不一样,半路进家门的没人打小给他洗脑,他不把你当主人,忍不得自己媳妇人在心不在。”
“我没这么想。”我怪心虚的嘟囔了句。
裴圳依旧无所谓的瞥我一眼:“哦。”咬着烟抽不得他自己也心烦,干脆开窗扔了出去,红灯前停下又问我:“用我把你送到高家公馆吗?”
“他不在,我不用主动找他,他会上门的。”我回复。
裴圳瘪着嘴轻笑笑,念叨了一句:“这个死人贩子,狗皮膏药一样……”
嗯,形容还挺恰当。
我低下头闷着,也想着一会儿怎么面对他,没多久车又停下,忽然一个小盒子从驾驶座扔到我怀里,车里太暗我没看清,直到移到眼前,我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扔了出去,可惜撞在车窗上,到了又弹回我手里。
裴圳又咬了支烟回头看我,一字一顿道:“注、意、安、全。”
“叔!我不至于……”
“诶!别跟我说,耳聋、眼瞎、心盲,再说了我也懒得管你们小年轻这个。”裴圳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后又烦躁的摆摆手,给我开了车门又靠在车身,抬手看了眼表:“俩小时够了吧?我出去遛个弯,回来跟傅鸣延就说带你兜风去了,口供对好昂。”
我真要被气哭了,磨磨蹭蹭的下了车,最终心一横也还是认了,家里从来不在乎这个,就连我上一世被家族抛弃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我怀了安安有了后果,否则,谁也懒得管顾这些闲事的,解释并没什么用。
“那你不许给小叔告状。”我闷气着说。
他并不抬头看我,只是怪有趣的扬了扬眉:“那要看你以后会不会乖乖的、不要惹到我喽。”
“不然我就跟小叔说是你纵容我的毁你前程!连……”我举着手里的小盒子还是开不了口,最终闪了下就挡在身后:“连这个都是你给我的。”
“你……”裴圳咬着嘴唇指着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得败下阵,眼神心虚的瞥到另一边:“你个小崽子不要恩将仇报昂……”
“你不告状我自然当你是恩人喽。”
“行吧。”裴圳狠一狠心背过身,还不放心似的又转回来,指着我却不知道还说什么,张嘴半天也只冒出一句:“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眼瞎、耳聋、心盲。”我一字一顿说,接着又凑近了异口同声道:“一言为定。”
分开后我绕了个道进酒店后花园的小路,这家酒店的主题是黑暗的浪漫,所以晚上只有极少的几盏昏黄的路灯,还是藏在草丛里的,我慢慢适应了环境后就闲逛般在林间小道里走,整个酒店都被我家包下来了,晚上不会有人出来,保镖也只围着酒店大楼一圈转,所以我并不担心,哪怕高辛辞突然冒出来把我掳走我也不会怎样,只是想了千万种见面的方式,却偏偏没想到眼下这般。
不远处,水池隐匿在树林里,围着水池的灯管只渗透了那么一点点光穿过枝丫,高辛辞就站在那片迷茫当中,背后是极深的水池,他看见我了,在树林阴翳间招了招手,赤着脚在水池边玩闹般打转,总也走不远,似乎算准了我能看到的范围。
我一步步往前走,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他停在一处,转过身来朝我笑,挪了一点点位置到我能看清的最中间,随后一仰头,“扑通”一声落进了水池里。
那可不是给人游泳玩的,何况他这个样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游泳,他怎么进去半天不动了呢!可别告诉我惩罚我自残的方式是他也给自己来一刀吧?那么深的水,想淹死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