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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我带着人明目张胆的闯进了老宅,拆了象征体面的祠堂门,夺了象征权力的掌家牌子,又倒插香侮辱了傅家的圣人,事情做到这份儿上,我也算是傅家头一个了。

不出我所料,做完这一切后不久,院外便出现了哒哒的高跟鞋声,还有对骂声。

“你们特么什么人啊!眼瞎了吗!敢拦我们二太太的路,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们不管是谁,我们只知道我们小姐在里头给老太爷上香,任何人不许打扰!”

“小姐?是……大房的大小姐?”

二奶奶的人一听我的名号气势顿时低了些,到底论名号,长房总是在二房前头的。

“废话,傅家难道还有别的小姐?二太太,恕我们也是听令行事的,小姐既然交代了,今天就是二爷来了我们也得拦着,生死不论,您看着办吧,您是长辈,想必也不会跟我们小姐一个小辈一般计较吧?”

我偏头看了看,只见二奶奶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老爷子走了这么多年了,她在这个家是地位高,辈分大,还真没什么人敢让她不痛快,今儿我算是开了个先例了,刺激的很。

“时丫头还挺能摆架子啊,明知道自己是小辈,还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像什么样子啊?这就是长房教养出来、要继承家产的好闺女?”二奶奶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二太太,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维护我的人气红了脸。

战争真是一触即发,不过,我还是更渴望和平的,不等打起来,我已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去。

“二奶奶。”我笑眯眯的站在祠堂门槛内,居高临下的望着台阶下的二太太,扶着门把手,扮她最为厌恶的、故作柔弱的形象,“孙女儿不知道是您来了,否则,一定不敢拦您的。”

二奶奶轻轻挑了挑眉,将跟着我的那群保镖看了一圈,轻蔑的笑了笑,“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您也看到了,都是些糙汉子,不懂得变通,有时候死板一点儿也是有的哦。”我转眼望向梁森等人,“你们也是,我让你们拦人,拦的是居心叵测的小人,二太太能是小人吗?真正的小人不是都已经被带离老宅了嘛,那个叫……柳宗兰的。”我刻意提起这个名字。

我知道柳宗兰实质是三奶奶的人,但她做的事,二奶奶未必不是门儿清的,她并不无辜。

“梁森,我应该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吧?”我笑了笑。

梁森点头回应:“当然。”

“是啊,那小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还有什么好拦的呢……”我自顾自的叹了一声,眼神一转又回到二奶奶身上,躬了躬身道:“二奶奶您请。”

二奶奶听的明白我的意思,狠狠剜了我一眼,才从我身边穿过去进了祠堂。

“叫咱们的人守好二太太那边的,你跟我进来。”我对梁森说,梁森听命,立刻着手去安排,等我转身进祠堂的时候他已经跟在我身后了。

我再次和二奶奶并排站着的时候,她也已经看到了我在祠堂宣泄的结果。

一切都刚刚好。

倒插香,好的很。

听老傅说过,家里三位太太中,二太太与老爷子的情分是最为怪异的一个,老爷子生前她最瞧不起,可老爷子故去了,她反倒是日日上香,看着老爷子的牌位一看就是一下午,不许任何人冒犯老爷子的权威,简单来讲就是她能欺负老爷子,但其他人谁都不行。

如今看到这副局面,我估计二奶奶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可与我预想中的不同,二奶奶怔了好一阵儿之后醒神,第一件事却不是与我发脾气,而是无奈的低头笑了笑。

我挑了挑眉头,挺意外,想着姜还是老的辣,二奶奶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还挺沉得住气。

“你这丫头啊,撒气也不是这么撒的,对着一个死人,你再怎样发怒发狂,却也都是无能之举。”二奶奶平心静气的,对我说话这语气,倒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在告诫晚辈。

她纤细如水葱般的手指轻轻一使力,倒插香便被拔了出来扔在一边,又拿了一束新香,她一招手,梁森便“鬼迷心窍”了似的,上前去为她点上。

二奶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香上覆着的火灰,恭恭敬敬的将香供上,作罢后又回头来轻蔑的上下打量着我。

“丫头,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捏了捏拳头,硬挤出一个笑来:“当然,孙女儿时间赶得这么巧,不就是有体己话要跟二奶奶说嘛。”我知道我的心思是瞒不过去了,与其假意奉承,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二奶奶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从身后拖了个蒲垫来,一抚裙角稳稳坐下,而我作为小辈,这时候了也只能站着,不过,站着已经是我能尽的最大的礼数,其余的,我那堂上放着的奶奶的牌位不答应。

我缓缓走到门口去,手整个儿的附在门上,随后一使力,祠堂门轰然大开,强烈的光照进阴暗的祠堂里,晃得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了捂眼睛。

可我不能,我一定要睁大这双眼、好好的看着。

“把人带进来。”我对着外头的人说。

“是!”外头一时又热闹起来。

二奶奶平静的看着院外的一切,可渐渐的,她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人群簇拥着一个样貌姣好,酷似余婷的人进来,二奶奶不禁捏紧了身下的蒲垫。

梁森丝毫不顾及怜香惜玉的原则,等那姑娘到了堂中时,一脚踹上去,那姑娘便跪倒在了二奶奶面前,膝上现出道道血痕,姑娘禁不住,当即便哭了。

我漠视着这一切,我丝毫不觉得这姑娘有半分可怜,就算真的有,那也没我可怜,我上前去,绕着这姑娘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

“桃枝。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拿这名字来形容你,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幽幽的说。

桃枝胆小得很,我还没说两句,她便已经趴在了地上哭哭啼啼的了,也是稀奇,二奶奶这么精明的人,生下二叔这么个王者,养出表哥这样的英才,可到老了,却非要再养个废物给自己惹上污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是,名字是搭配,总也没有命重要啊,二太太给你这个名字你还真敢接,余婷的事儿可还没过去几天呢,你就不怕午夜之时她的亡魂立于你身侧,质问你凭什么夺走她的一切吗!”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音调。

“不是我!她人都已经死了!我也……我也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儿,我有什么错……”桃枝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一会儿是嘶吼,一会儿又是无助的自言自语。

“小姐快点,云谨少爷说了,她最多只能清醒四十分钟,过来等待的时间已经废了一半了。”梁森在我耳畔轻声道。

我只好先把心里的闷气咽下去,“把她弄走。”

“是。”梁森一个眼神,外头的人又来了,提溜着桃枝的衣领子将她拖了出去,血迹滚落一地,在这祠堂里倒是格外应景。

二奶奶让我抓了个小把柄,此刻心事迷离,不过连真正的余婷都让她逼死了,那这个假的就更不必说什么了,二奶奶难过了一小会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便如才进门时一般镇定自若。

她笑了笑我:“丫头,你不会是觉得这样一个证据就能定我的罪吧,你也不要太过狂妄了,这个家里,还轮不上你做主呢。”

而我也笑了笑她:“二奶奶,这个家,怎么不是我的呢?”我从怀里将老爷子的掌家牌子和从老傅那儿拿来的继承牌子都取了出来,在二奶奶面前晃了晃眼,“虚张声势没有用,您再能耐,老爷子不在乎你,没有实质的权势,掌家们尊重您,才喊得一声二太太,要是真的失了人心,谁还认您当太太啊。”

二奶奶脸上的笑容尽收了。

我还在继续:“可我就不一样了,您不得不认,我是傅家的长女,三位掌家,我爸和我两位叔叔可都不偏私,我说什么,都有人心甘情愿的帮我办,且我还是长房的独女,长房的一切,将来都只能是我的,虽然不太想这么说吧,但您已经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只能忤逆长辈一次,您,还有您的二房,这辈子,只能排在我们长房后面,您得认。”

“独女?”二奶奶眼见理亏,只好抓住了我话语中这唯一一个关键词不放:“你真敢肯定,你就是老大唯一的闺女吗?”

我暗叹我还真是个小傻子,全家都知道的事,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最近才知道,也真是够凄惨了。

“不是,那又怎样呢,老傅就算真的有别的孩子,谁敢把这事儿拿到明面儿上来说?”我顿了顿,满眼“期许”的往前凑了凑,“二奶奶您会吗?”

二奶奶又吃了瘪。

我长呼了一口气,还好,我家老傅是人尽皆知的暴脾气,二奶奶不敢得罪他。

“还是说回刚才的事吧,二奶奶,您瞧不上我,我自知我自己没本事,也不是您的亲孙女,所以并不怪您,您想拿掉我,我也认了,只可惜您失败了,我既然没死,总归是要跟您算个分明的,余婷的锅,不能我来背着。”

我再次招手,梁森一个眼神递出去,人群又拥着一个人进了祠堂,还是用同样的方法一脚踹到了地下,不过这个糙汉子明显比桃枝更坚挺一点儿,没哭。

不过这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也给二奶奶长不了多少脸。

“这位就是几天前、二太太派出去偷偷给余家打钱封口的,二太太娘家的外甥。”梁森解释道。

其实也不用他解释,从二奶奶脸上的表情就足以看出。

她又惊又惧。

这可是她亲亲的宝贝外甥,与余婷,与桃枝那种干女儿都不同。

“是叫许汀是吧,把事情说清楚,这儿就没你事了。”我蹲下去,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云谨给我发过了消息,他说,这个人心理防线极差。

不过那时候的我并不在乎这些,许汀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带着云谨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哪怕只是在临行之前离开一刻也好,我想躲着他,独自为他做些什么,可他偏偏还是找到了我,猜透了我的心事,我又劳动他帮我了,再后来,我给了云谨消息让他好好休息,可他又不回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好像,也就只能这样了。

“不说是吧。”我回过神儿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许汀便已经屁滚尿流的爬到二奶奶身边求救去了。

“大姨!大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她会杀了我的啊大姨……”许汀抱着二奶奶的腿就是一阵哀嚎,二奶奶身上的旗袍都被揉皱了。

二奶奶手足无措,但眼下,还有着维护许汀的意思。

看来我总算是抓对人了,一把就扼住了命脉,不过还是可惜了,按照现下的局面,我还不能把人逼的太紧。

“我是晚辈,就算是抓到了人,也不能在这地方就处决了,还得是二奶奶您想想什么法子,当然,这是您外甥,血浓于水,您舍不得是有的,但您也要为了您自己的亲儿子、咱傅家的二爷着想啊,总得送出去一个什么人顶罪吧,就是不知道是您,还是……”我斜眼瞟了瞟许汀。

胆小鬼,差点儿就晕过去了。

“如果我不呢?”二奶奶还在试图挑战我的心理防线。

殊不知,我身后顶着傅家上百个如同云谨一般孤苦的灵魂,防线是空前坚挺的。

我轻声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让全世界都知道您的恶行罢了,这样吧,就以三奶奶为先,您自去跟她争辩如何?”这话像是威胁,但实质上却是一个突破口,给了二奶奶以喘息之机。

二奶奶神色一瞬淡然,低首掩着嘴唇笑了笑,随后又抬起头来慈祥的看着我:“丫头,你不应该生活在这个家里,你的性子,不适合。”

“是么。”

我顿了顿,望向堂上供着的先祖牌位,感到的是空前的压迫,但我依旧还要顶着,因为身后,还有人在等着我。

“应不应该,那是老天爷决定的,但适不适合,那是我说了算的。”我一字一句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