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你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些,二叔这条老命,差点交代在你手上!”
白老二唏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看着他一条没知觉的胳膊,一晃一晃的,程小淮却笑不出来:“你也真是的,这是出什么幺蛾子?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大郎身子孱弱吗?
这几棍子下去,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可是要人命的!”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着几棍子都受不了,日后指着什么,保护自己的妻儿子女?”
好在,结局并不是特别让白老二失望。
这沈遇,看上去面瓜似的,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挺仗义 挺爷们儿的。
沈遇上前,轻轻的扯了扯程小淮的衣袖。
“好了,小淮,你瞧你不知轻重的,还不帮着二叔,把他的胳膊接回去?”
沈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 心中却也明白了白老二为何闹这一出!
说白了就是想着试探他。
若不然,为什么每次下手,都是冲他来狠的,冲着程小淮,就意思意思,点到为止?
沈遇如此聪明,事情都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程小淮走到了白老二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似乎是在说悄悄话。
语气里,尽是嗔怪:“二叔, 这大半夜的,你闹腾啥呀!
得亏你没伤着我家大郎,若不然,你说这事,该如何收场?”
“啥如何收场?我这不是喝多了吗!
再说 ,这沈公子身手倒是不错的,还知道躲着呢!”
“站在原地被你打,那不是傻子吗!
二叔,你别闹了!”
“我闹啥?”
若是王爷知道了,小小姐这么早就把自己托付出去,那不得气的胡子都翻上天?
大姑娘可是老爷子和老夫人的心头肉,当初大姑娘去了,老夫人几乎是丢了一条命!
如今,小小姐还活着,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已经高兴坏了,在关外待了那么久,都举家搬迁,回了京城,只为了与小小姐团聚!
这些事 ,只怕是老爷子知道了, 才会闹上一番!
程小淮见白老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脸上便多了几分恼怒。
“二叔,你揣着明白装糊吗?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妨与你直说——”
程小淮的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索性扯着白老二去了一旁,两人咬耳朵.
\"二叔,你咋这么糊涂呢!
我这人,脾气比狗还臭!你也看到了吧!
更何况之前我还是疯疯癫癫的,那也是十里八乡臭名昭着的恶女!
就连家里头的男人,都是我爹怕我日后嫁不出去,给我买来的!
当初,我可是馋人家身子的!”
白老二知道程小淮之前痴傻,他一直认为,他家小小姐受了苦,却不曾想,程小淮在村子里,竟然是泼妇!
与沈公子之间……
竟然还是这般曲折!
白老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沈遇,原本还觉得,这男娃子高攀了他家小小姐!
换位思考一番,摊上这么个女人,也是倒霉了!
“二叔啊,你总以为,是沈遇配不上我,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这人,脾气暴躁,出手鲁莽,我这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了这么一个容颜出众,才华过人的男人,你就不能安分点?
更何况,老冯那边这么多哥哥,个个都虎视眈眈的,就算是我再怎么家产丰厚,背景强大,那也没人敢抄啊!
还是说 ,你们打算让我老在家里头 ,一直做那老姑娘,你们才觉得心里舒坦?”
程小淮说的有一些心酸,白老二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低头看着自己一甩一甩,却毫无知觉的手臂,有一瞬间,竟然在程小淮身上,看见了冯云霁那皮猴的影子!
从小到大,冯云霁就淘的没边!
那真是惹的猪狗不待见的那么一个孩子去!
谁见谁打怵!
这小小姐,之前可都是温婉懂事的主儿,今儿——
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就冲着打架一流的劲头,程小淮就绝对是惯犯!
白老二忽然间觉得心塞,难道——
是他多余了?
再看神色平和的沈遇,为人儒雅,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秋试案首,那绝对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的!
小小姐——
这动不动就卸人胳膊,手法娴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会医术,会打架,三教九流,啥朋友都交,上到侯爷,王爷,下到土匪,乞丐!
白老二忽然回过味儿来,就冲着他们家小小姐的“劣迹斑斑”,在这关外,能够找个相公嫁出去,那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怪不得,小小姐这么死心塌地的对待沈公子!
事出必有因果!
见白老二发呆,仿佛是被吓到了,程小淮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叔,走,进屋去!我给您把骨头正一下!”
顺便,程小淮要好好的,跟白老二谈一谈。
程小淮回头,看着沈遇,语气轻柔的道:“你身上的伤……”
“无妨,你先带着二叔进去吧!”
程小淮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白老二,径自朝着白老二所住的厢房走去,抬脚一踹,哗啦一声——
紧闭的木门,竟然被他一脚踹散了——
白老二一哆嗦,不由得傻眼了!
好家伙!
小小姐……
这是遗传了大姑娘的天生神力?!
瞧着这样子,小小姐比大姑娘还要力大几分!
再回头看沈遇,白老二莫名觉得顺眼多了!
就当初,大姑娘与侯爷在一起的时候,那也含着坑蒙拐骗的成分!
大姑娘那段时期,可是装的相当淑女优雅,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如今的小小姐——
若是将这般模样,展现在男子跟前,别说是身后虎视眈眈的几个大舅哥,就冲着这一巴掌拍散门的劲头,也没人敢娶啊!
这比烫手的山芋还要烫手!
白老二踌躇不前,程小淮回过头来,没好脾气地冲着他喊了一句:“二叔你还愣着做啥?
还不赶紧的!”
白老二没好意思再看沈遇,硬着头皮跟着程小淮进了屋子里头。
屋门关上的瞬间,白老二吞了一口唾沫,紧张的喉结,上下蠕动。
程小淮豪爽的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冷冷的吐出来两个字:“过来!”
白老二迟疑,却还是走到了程小淮跟前。
看着长着一张娃娃脸,下手却十足狠毒的程小淮,白老二忽然间有一些同情沈遇。
沈公子……
若不是当真爱慕小小姐,又怎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跟他在一起?
胡思乱想间,程小淮一抬手,已经直接提起来了白老二耷拉的那一条胳膊,白老二攒眉,就看见原本动作轻柔的程小淮 ,突然用力,直接用力的一怼胳膊!
咔擦一声 ,白老二都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原本垂在外头的手臂,顷刻之间,竟然回到原来的穴位。
白老二动了动胳膊,一脸惊喜:“咦,真的好了!
小小姐你可真厉害!”
这一句彩虹屁,是违心的,刚才白老二差点吓死,万一,程小淮拿捏不好力道,直接将他整条胳膊扯下来——
那场景,只要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程小淮叹息,双手交叠,坐在椅子上,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二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很喜欢我家相公,咱就不能别折腾了?!”
“我……”
程小淮耐心劝说道:“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俩若是真的分道扬镳,那在外头而言,我就是嫁过人的了,即便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侯府和王府给我撑腰,可我到底也是个嫁过人的姑娘了!
哪里还有什么好姻缘,会等着我?
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
白老二轻轻的抬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个理,今儿的事,的确是二叔欠缺考虑,是二叔做的不对!
小小姐别生气,二叔跟你保证,从今以后,你和沈公子之前的事,我再也不跟着瞎胡闹了!”
得到了白老二的保证,程小淮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又继续道:“还有,我家大郎在秋试之中,那可是一举夺魁,中了案首的人,他这般才学过人,将来以后,说不定是要中状元的!
我亲手培育出来的状元郎,那是何等的风光!
咱们家里头时代都是武将,就连我娘亦是女中豪杰!
如今家里头,唯一的文官,就是三哥,若是咱家里头再出一个状元郎,岂不是让老冯和外祖父都有面子?
二叔,您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白老二看着程小淮,想到了朝廷里那些,笑话王爷家里头有六子一女,却没有一个从文,甚至是背地里嚼舌头根子,说王爷大老粗出身,生出来的儿子,也改不了根,都是满身的泥腿子味儿!
白老二那叫一个气呀!
只恨那些书上的文字,每个都长得不一样,一看就让人脑袋晕!
白老二彻底的被洗脑了,竟然觉得程小淮说的,好有道理。
“可是……老爷子和老夫人……”
“老冯和家中几个哥哥,都已经见过我家大郎了,我相信,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你也看见了,遇见真事,我家大郎,那可是冲在最前头的!
你也是,怎么想起来这一出的!”
白老二惭愧,动了动已经复位的胳膊:“老二……就是怕小小姐年纪浅,遇人不淑!”
众人:你家小小姐,已经过了两辈子,大伙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程小淮离开白老二的厢房时,沈遇还在在外头,清冷矜贵的身姿,被凄冷的月光渲染着,宛若不入凡尘的天上上神。
“二叔没事吧!”
“没事,我手上拿捏分寸呢!你——
别与他计较!二叔这人,虽有一些鲁莽,心却不坏!”
沈遇点头,神容依旧清冷。
“我知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程小淮看着沈遇,忽然伸出手,牵住了沈遇的手。
沈遇一怔,反应过来之后,随即伸手反扣住了程小淮的手,轻轻拉到了唇边.
如桃花一般色泽的唇瓣,浅浅落下,程小淮觉得手背上多了几分湿润的触觉,再低头之际,沈遇的身形落下,紧紧的拥抱住了程小淮消瘦,抖动的肩膀。
随后,将人紧紧的压入胸膛当中。
程小淮安顿好了家中事宜,南竹和绿荷管着家中作坊,葫芦准备把拿回来的那些药材进行培育。
而清水镇上的怀济堂,程小淮更是大撒手,直接把怀济堂交给了孟始料理。
收拾妥当了家中的一切,程小淮就随着白老二,沈遇兄弟二人一同启程,踏上了回京城的路,这一路上,沈遇都是沉默的 ,时不时的与程小淮说几句话。
倒是沈二郎,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上显得十分欢喜,跟着在外头赶车的白老二,一起聊了许多,这小嘴儿,一直叭叭的。
最后,白老二都不耐烦了:“祖宗,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让我清静清静吗?”
“二叔,我这不是看着你一个人怪无聊的,陪你聊聊天,解解闷嘛!
你要是不高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不问了!”
“啥问题,你问!”
“昨夜,你为啥装醉?”
被一个孩子揭了短,白老二脸红脖子粗:“你一个尿孩儿,胡说八道些个啥!我哪儿装醉了?”
“你可拉倒吧,就你老人家那拙劣的演技,是想着蒙骗谁呢?
我不明白,我哥哥那么好,你咋就瞧不上他呢?”
想到了程小淮昨夜与他说的话,白老二刚毅的脸上,瞬间堆满了和煦的笑,只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跟这一脸笑容,完全不匹配!
“你这孩子知道个啥,啥叫我瞧不上你哥!
你这孩子,怕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我觉得沈公子好得很呢……”
看着一脸尬笑的白老二,沈二郎讷讷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至于跟你一个小孩子撒谎!”
沈二郎困惑,难道不是吗?
昨天夜里,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白老二对沈遇的态度很不好,这咋才一夜的功夫,就颠倒了?
一路上,有了沈二郎的陪伴,并不显得十分枯燥,寂寞。
伴随着树木越来越丰茂,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京城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