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今歌不喜欢小孩,大概源于她小时候总被小孩子欺负,更别说这些小孩子的父母,就是从小欺负她,打她的那群孩子。
她有些恍惚,似乎从这些小孩身上看到了他们父母的影子。
黑豆村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村子,闭塞又封建,极度重男轻女,在她出生的那个年代,贫穷家庭娶不起老婆,从而购买有智力缺陷的女人生孩子的家庭也不少。
她那被村子里的人说跟着别人跑了的母亲,听说也是这样。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记忆里,她母亲比那些有智力缺陷的女人看起来更加正常一点。
而有智力缺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会被其他母亲正常的孩子欺负,因为她母亲看起来更正常些,所以她不但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还会被和她有一样家庭的孩子欺负。
尤今歌小时候不懂,可当她走出黑豆村读书,接触到更加广阔的天空时,她慢慢地就懂“母亲看起来正常”这意味着什么了。
“别愣着,放下包去拿碗。”老村长奶奶轻轻推了推尤今歌,打断她的回忆。
尤今歌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跟着老村长奶奶去厨房拿碗筷盛饭。
等她从厨房出来,那些孩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都拿着自己的碗筷聚在水龙头处洗碗。
老村长奶奶打着一把已经开裂的蒲扇,看着吃饭的尤今歌,语气担忧地说:“你这孩子,还回来做什么呢……”
尤今歌上大学时,为了不让她老子拿捏着户口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卖出去,或者贷款什么的,将户口跟着学籍迁移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
没了户籍的牵挂,她这辈子都可以不回来。
可她之所以被孙教授拿捏,也是因为他放话,如果她不顺从他,就让她在大学所在的宁城呆不下去,到时候户籍迁移又是一件麻烦事。
当初她不懂这些,加上大四找工作受挫,又害怕自己回到这个让她满是噩梦的村子,咬咬牙考上了本校研究生,一为户籍,二为毕业就要偿还的助学贷款。
直到后来,她遇到那个男人之后,跟着他学到了不少东西,发现原来困扰了她两年多的事情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可惜,从头到尾,她也不过是对方爱情体验play的一环,她的感情在对方看来,不过是个可以随时丢弃地事情。
想到这里,尤今歌心中的恨意便更深了。
“我回来,是想问一问,我妈她的事情。”尤今歌垂眸回答老村长奶奶地话,“问完,我就走。”
老村长奶奶摇晃蒲扇的手一顿,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那些孩子们,见他们都跑去操场玩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为难地说道:
“你妈也不容易,你……你别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这话一出,证明了尤今歌心里的一些猜测。
“我没想打扰她的生活,我就是想知道,当初我上大学时,您和老村长说有人资助我,那笔钱,是她给的吧?”
若不是那笔钱能够支持她两年学杂费的金钱,她估计下不了决心离开黑豆村,那时候的她,消息闭塞,哪里知道什么助学贷款。
老村长奶奶面色纠结,幽幽叹气,“是。”
不然她和老头子就算再想帮助她也无能为力。
“她……在哪?”尤今歌追问。
她不是想找母亲要钱或者要母爱。
而是她得到能够修改他人记忆的能力的那一刻,她心中最先想到的,就是把黑豆村的这段不堪的经历,从母亲的记忆里抹去。
其次才是收拾那些欺负她的人。
老村长奶奶没有回答尤今歌这话,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人。
人老成精,她也明显感觉到今歌娃儿身上极力掩饰的戾气。
“别做傻事,你的人生还很长。”老村长奶奶不忍心地劝她,“为了些人渣赌上自己一生,不值得。”
尤今歌听到这话一怔,随后噗嗤一笑,“村长奶奶,你还知道‘人渣’这个词啊?”
老村长奶奶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摇着蒲扇从衣兜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机,
“我知道的可多了嘞,那大学生村官就是和村里那群迂腐不知道变通,总嫌弃我们老婆子事多的老头不一样,教了我们老婆子不少新鲜东西。”
“我还打败村里那些老头子上过手机,帮着售卖村里种的那些果子嘞。”
听着老村长奶奶面带得意地给自己说她接触到新鲜事物,尤今歌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笑眯了眼点头附和。
从老村长奶奶复述的话里,她能猜测到,那个大学生村官之所以让村子里的老人接触新鲜事物,主要还是为了外面那群孩子着想。
新鲜事物或许有不可预控的事情发生,可同时也开阔了老一辈人的眼,缓慢地改变他们的旧思想。
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那些留守小孩受益了。
尤今歌不喜欢村里这些小孩,因为他们的父母。
可也不讨厌他们,同样因为他们的父母。
想到她未来的成就是那些人几辈子都够不着的高度,她心中就没什么气了。
尤今歌吃吃地笑出声。
见她笑的开心,老村长奶奶停下自己的演说,哼道:
“我说的话那么好笑吗?你们这些孩子,越大越不爱听老人言,一点也不如村里的来的大学生村官,要不说人家能做领导呢,你们啊,光是耐心这一点就得和人家多学着点。”
尤今歌笑着摇头,也不解释。
她是在为自己刚刚小人得志的思想感到好笑,可心中又说不出的畅快。
怪不得网上都说,如果有一天自己出息了,必定要试试小人得志是什么滋味。
她就是小人得志便要猖狂,那又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