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魔谷深潭。
晚风起微凉,明月挂当空。
晏无归双眸一亮,计上心来:这深潭之下,必有冤魂,若是让魏优思吹响他的玄笛,定能招出一两个水鬼来,到时再盘问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晏无归当即把想法与三人说了,三人均点头称好,纪子琛一听魏优思有这手段,心中对其多了几分佩服。
问灵乃沟通生死之术,死生之外无大事,沟通生死,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神通。
魏优思掏出玄笛放在嘴边,清脆的笛声再次响起,很快就召出了两只水鬼。
只见那两只修士打扮的水鬼爬上了岸,松散的头发将苍白的面容遮住,完全看不清长相,魁梧的身上穿着哒哒的衣衫,衣衫看起来不是很旧,魏优思很快断定两人应该刚死不久。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新魂怨气不深,比较好问灵。”魏优思话语间带着一丝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在晏无归面前使用问灵术。
问灵原是灵修的一种术法,魏优思也是儿时翻看魔尊搜刮回来的古籍中,记载着问灵术的只言片语。
魔尊知晓后,便对他说:魏家也曾有此秘术,只是早已失传,实在是可惜。当时他一时好奇,便翻阅了魏氏先祖留下的一本手札,里面用了魏家特有的一种方式书写。
魏优思也是通过儿时记忆,渐渐拼凑尝试,试图读懂手札里的内容,功夫不负有心人,近几年他还真的在里面,破解出了一段《问灵曲》。
从那日起,他便一直潜心专研问灵,没想到真的让他成功了,虽一次只能问一人一物,但每次答话都没有诳语。
之后魏优思便一发不可收拾,利用问灵术为魔尊办了许多棘手的事,这问灵术也成了魏优思标志性的术法,时至今日,魔宗内也时常会有人请他去问灵。
余萍儿毕竟是女子,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说道:“修士居然也死在它手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余萍儿的反常他们都没有在意,江河湖海时常有落水之人,出现几个水鬼也是常事,至于水鬼是修士也没什么稀奇,毕竟不会划水的修士大有人在,不慎落水溺亡也不是不可能。
其余三人虽没有余萍儿那般胆寒,但见到出现的水鬼是两位修士,心里多少有些打怵。
先不说那两位修士是否是着了水下之物的道儿,光是站在那深不见底的水潭边,暗属性的魔气就已经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如此一来,他们对水下之物潜移默化地产生了惧怕,完全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但魏优思却是个迎难而上的人,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浮想联翩,若是搞清楚水下之物,他们心中的惧怕必然会消散。
玄笛声再次响起,那两只修士模样的水鬼,逐渐飘至四人面前。忽然,纪子琛像着了魔似的,大步凑了过去,竟与那两只水鬼面对面站着,怕是再走近一步就要脸贴脸了。
纪子琛紧紧盯着那两只水鬼,一动不动地盯着,随后他全身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发狠地怒骂道:“纪家子弟居然遭此横祸,我倒要看看是何妖孽,敢在此处作祟!”
晏无归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水鬼修士的衣衫为何眼熟,因为他们的衣衫与纪子琛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他们身上穿的正是沧州纪氏的衣衫,而这两个水鬼正是纪子琛说的那两个失踪的纪家子弟,纪家是体修世家不可能无故掉入水中,难道他们是被那水中之物所害?
魏优思收了玄笛,笛声一停,那两只水鬼便恢复到了鬼魂的形态,顿时软成两滩烂泥,瘫软地趴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呜呜咽咽,朝着阴气最盛的余萍儿爬了过去。
“晏郎君救我!”余萍儿吓得小脸煞白,大叫着躲到晏无归身后,那熟悉的嗓音和模样,分明是魔宗护法白承欢。
晏无归嫌弃地转身向后退了一大步,与白承欢拉开两臂的距离,轻蔑笑道:“白护法终于不装了?”
白承欢惊惶地指着爬向她的水鬼,狠狠地一跺脚,心寒地说道:“晏郎好狠的心!余容一路真诚待你护你,助你完成试炼任务,你居然连那两只水鬼都不帮我挡一下!”
白承欢是魔宗女护法,而她的闺名便是这余容,在她心里也只有晏无归配听到她的闺名,可惜妾虽有情,郎君无意啊……
白余容边说边擦拭眼角处,那并不存在的眼泪,那矫情做作的样子,让在场的三人心生厌烦。
晏无归冷笑了下,白余容是什么人他自然知晓,即便为自己做的再多,对他而言也毫无意义。
魏优思实在看不过去,抬手画了个驱鬼符甩到白余容面前,那两个水鬼便慌忙躲开了,没有再打白余容的主意。
白余容刚要感谢,却被魏优思犀利地眼神打断,随后,他冷漠地质问道:“晏护法可没有求着你做那些,真正的余萍儿现在何处?你不会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弟子都要加害吧!”
“我没有……”白余容摇头否认,她再怎么心狠,也不会为了追求晏无归,将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杀害。她只不过将余萍儿引到自己房中,再用法阵将其困住,不能参加今日的试炼而已。
魏优思抛出怀疑的目光,晏无归更是冷着脸满是不耐烦的神色,白余容见他们都不相信自己,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纪子琛身上。毕竟这一路走来,纪子琛对她的殷勤是有目共睹的,眼下也只有纪子琛会站在她这一边。
“纪少主是相信我的,对不对?”白余容顶着一张清秀的小脸,矫揉造作地挤出一个极其委屈的表情。
“我,我不知。”纪子琛眼神闪躲,方才知道此人不是真正的余萍儿,心中的那团火瞬间被浇灭。
纪子琛没想到自己殷勤一路的女子,居然是余萍儿的师尊,那个与多人双修的魔宗妖女!
他的脸逐渐变成了猪肝色,若是日后遇到真正的余萍儿,让他如何说今日之事,此时的他简直是悔不当初。
若是当时没有被此人的美色迷惑,而是跟着纪家那两位子弟一同试炼,也许他们二人就不会遭遇不测。
想到此处,纪子琛心中愧疚不已,有对没有护好同门的内疚,也有对没有认出余萍儿的羞愧。此时,他对白余容是完全没有好脸,当初那般热情和殷切早已不复存在。
魏优思没想到,白余容居然为了晏无归做到这个地步,不过眼下大局为重,他只能先站出来替白余容解围。
“白护法既然说没有,我们姑且相信她,若是真做了残害同门的事,魔尊也不会轻饶了她!”魏优思说着,对白余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要老实些。
魏优思也不是完全对白余容没有疑心,只是眼下纪家修士的惨死比较离奇,余萍儿若是还活着等他们回到魔宗自然知晓,若是死了,到时候再处置白余容也不迟。
魏优思言之在理,晏无归倒是没有追究,纪子琛也是心念眼前的两名纪家修士,既然魏优思开口就没有再多说。
魏优思再次吹响玄笛,这次的笛声与平日有所不同,舒缓的旋律让人身心放松,晏无归听出这是《问灵曲》,他曾远远听魏优思吹奏过。
只见一纪家修士缓缓从地上爬起,在短暂的静默后,短而快的笛声在夜空中响起,这是那位纪家修士对魏优思的回答。
纪子琛早已等不及,忙出言问道:“你问了他什么?他又是如何作答的?”
魏优思轻抚玄笛微微皱眉,对纪子琛的突然发问略有无奈,却又不得不回答:“我问了他,是否是纪家修士?”
纪子琛一听暴跳如雷,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简直是废话,他开始对魏优思的做法产生怀疑:“魏少主您这是什么问灵?他们是不是纪家人,难道我会认错吗?你简直……”
“纪少主稍安勿躁,你若不相信魏少主的问灵术,大可想其他法子!”晏无归强硬地打断了纪子琛的话语,没有让其再说下去。
纪子琛失控的情绪他们可以理解,但如此莽撞地打断魏优思的问灵,确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纪子琛称立马住嘴,魏优思的问灵术他是听说过的,虽然问出的问题没有太繁杂的,但给出的回答都是没有谎话的。
这问灵术如此玄妙,纪子琛自然是不会的,眼下也没有更加直观快捷的法子,这些他都清楚。
魏优思对纪子琛一拱手,满是歉意地说道:“这《问灵曲》是魏家先祖一挚友所创,此曲是用来与亡人沟通之术,但它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
先祖挚友问灵,弹的便是更合其心意,助其神通之曲,可召万灵问百鬼,而我只能问一人一物,这怕是在下研习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地方。”
魏优思轻叹口气,确实是他学艺不精,只能问着简单的话,若是魏家正统后继有人,也没有他这个旁支小辈什么事了。
纪子琛听言,心中动容,忙行礼致歉道:“魏少主自谦了,还请宽恕子琛的鲁莽之举。在下就是一粗人,一着急就口无遮拦的,在这里给少主赔礼了。”
“不必不必,纪少主多虑了。”魏优思忙摆手,能信得过他就好,赔礼就不用了。而且他并不是自谦,召百灵问百鬼之事,魏家手札中确实记载过。
魏氏所传的问灵,只能问一人一物,但魏家手札记载,资质极佳的修士可召万灵问百鬼,显然这不全是《问灵曲》的功劳,问灵也是需要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尚能达到“曲为我心”之境。
话不多说,魏优思凝神静气,抬手再次吹起《问灵曲》,努力感知着自己的笛灵,与那纪家修士的魂灵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