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入冬将近一个月,还像阳春三月,暖融融的。
越冬的蜂窝煤行政科早已经分发到各科室,大部分的办公室都生起了取暖的煤火炉子。
李勃所在的生产科有点不幸,在去年的取暖季就烧坏了炉胆,强凑合着过了一个冬天。
按照牛长山科长的吩咐,李勃把炉子的上盖打开,想买个新炉胆换上,估计还可以当新炉子用。谁知道炉子受了内伤,经不起折腾,烂成了七八瓣,只剩下炉底上的一半。完全报废了,必须另外申请行政科给配新的了。
王田耕想是开个玩笑,要把剩下的半个炉子搬走当花盆用。不料被冷士仪所长看见,王田耕也不好意思再用,就当垃圾扔了。
没有煤火,好在这天还不算冷,但与室外的阳光下相比,温差还是比较明显。
李勃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走廊上看书,斜阳慷慨地把阳光照在身上,不大一会儿,竟然想出汗。这哪里是冬天晒太阳的感受?
从富华公司回到所里的王学仁,没能重新回到政治处,而是去新成立的所纪委监察室,人称王纪检。也许是还没有开展实质性业务,每天就是随意转悠。看到李勃在走廊看书,就很严肃地说:“小李,看的什么书,让我检查一下!”
李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站起来,双手把书递到王纪检面前,也很认真地说:“请王主任审查!”
王纪检随手翻了翻,随口念叨起来:“嗯,好书,好书,不错,不错,继续看吧!”说完,把书还给李勃,然后慢慢踱着步,走了。
李勃看着王纪检的背影,想笑,但没敢笑出声。
赶上周末,按照惯例,所里的大轿车,下午四点就发车回市内了。
李勃不想动弹,反正自己心里有数,严阵以待,时间不到,自可保持沉稳的心态,悠然自得地坐在走廊下读这本小说。
说来巧得很,即将六点钟,李勃倒背双手,缓步走出所大门,刚走到大路边,就看到女友在两个学生保镖的护送下,骑车过来了。
女友第一次来访,李勃喜不自禁,但也显得手忙脚乱。四个人一起吃过晚饭,两个学生保镖老虎和郎远志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小时与女友独处的机会。
李勃感觉自己没有谈出有实质意义的东西来,说出的话都是神侃之类的货色。
女友是位数学教师,谈吐讲究理性和逻辑,好像对李勃的神侃不以为然。
李勃将老虎和郎远志安排到吕海伟的宿舍休息,将女友交给老乡张新玲同住。
该睡的时候,李勃品味出哪点好像不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女友初来乍到,好像不太高兴,没有一点兴奋的神色。是哪里做错了吗?明天得按照老虎和郎远志的指点行事了。
这是几点了?药厂的灯光透过窗户,因为没有窗帘,屋里就有了一片光亮,李勃朦胧中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三点钟。
李勃下床方便了一次,回到床上继续睡。第一次感觉睡觉也这样困难,为什么还不能入梦呢?以前可是躺床上几分钟就会入梦乡的。被窝有些发烫,这是什么季节?为何燥热无比?为何让人烦躁不安?
室外好像是自行车链盒和脚踏摩擦的声音,又看表,四点十分,谁会这么早就骑车走?不会有偷车贼吧?这个大院,恐怕没有那么大胆的偷车贼敢进来的。侧耳细听,像是公路上的货车上所运输的货物轻微碰撞的声音。不去想了,接着睡觉吧!
坦然入睡,李勃一下睡到了六点多。
李勃到大门口,找付师傅引了一块煤火,把煤火炉子烧旺,又到对门把老虎和郎远志叫起来,一起做早饭。
郎远志坚持要回家,怎么也拦不住,只好放他走。
吃过早饭,李勃当起了导游,领着老虎和女友在所里大院转了一圈,一一介绍这是大礼堂,是开会和举办联欢活动的地方;礼堂对面是招待所,因为客源很少,实际上成了临时办公、住宿的场所;招待所后面是职工食堂,主要供应午餐,早餐和晚餐因为吃的人少,就是个应付;南北路东边是办公室楼,以北楼为主,南楼一楼办公,二楼是部分单身宿舍;再往东,南边是锅炉房和澡堂,北边是仓库和车库,顶上有几间是司机值班室,自己刚来所里时,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车库的后边,是电工房和开水房,一般人不去那儿;二门南边是内卫队,北边是卫生所;再往里就是劳教学员生活和接受教养的禁地,外人不能随意进入,自己也不能违反禁令。
女友和老虎点头表示理解。李勃就领着二人又到隔壁药厂的生活区参观一番,就近找了一个饭店解决了午饭问题。
午饭后没有回所,三人顶着五六级的西风到刘湾水库,用水库提灌站房挡风,面对着绿波荡漾的库面,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喷空。
李勃带着录音机,在女友和老虎二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按下了录音键,留下一盘永久的声音记录。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女友对李勃说:“我明天有课,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热情招待和耐心的导游服务!”
女友越是客气,李勃越是心里不安,感到两人心里的距离还很远。
老虎看这二人不像恋人,就笑着说:“元老师,你给他还客气啥,将来这都是他要干的活!”
女友也微微一笑:“你也不要这样说,他能不能成为男友,还要继续考察,现在是待定!”
李勃心头一惊,连忙说:“欢迎考察!我会继续努力的。”
在送行的路上,路过京广铁路的一个平交道口,李勃骑车慢了一步,恰好被一列南来的列车给拦住了。
列车过去,老虎回头对李勃喊道:“兄弟,回去吧,我会把我们老师护送到学校的!”
李勃挥手与两人告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一根弦也可以松弛下来了。
回到所里,几个住在一楼的女同事找上门来,叽叽喳喳地要兴师问罪,说李勃打扫卫生用水冲地板,有水渗到一楼了。
老乡张新玲上来解围,笑着说:“姊妹,别难为俺这个小老乡了,人家女友第一次登门,把地板刷干净迎客,人之常情,请大家担待、担待!”
几个人一齐“咦——”了一声,神秘地扫视了李勃从头到脚,嘻嘻哈哈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