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也得舍。
李勃记起张芙蓉老师临来时说的话,今天是星期四,晚上8点钟自习课是要点名的。
李勃坐上车,心已经回到学校。
心急总嫌车慢。李勃坐在这辆长途汽车的座椅上,感觉不像汽车,倒像牛车,慢悠悠晃悠悠地往前挪步。李勃来时的好奇心被一扫而光,沿路的风景再也无心欣赏。
不知道晃了多长时间,到禹县汽车站。下了这趟车,李勃的眼睛开始扫描各个方向驶来的长途汽车,希望车头位置早点出现“郑州”二字。
下午三点半,一辆“鲁山--郑州”的长途汽车驶过来。李勃兴奋异常,一路小跑,赶到车门前,看到满车都是人,连过道也被挤满。顾不得那么多,李勃硬生生地挤了上去。
禹县到新郑的这段公路路况太差了,大坑连着小坑,为避开这些水坑,汽车在路上画着不规则的S形,尽管车速很慢,仍然十分颠簸。
李勃站在车内中间的过道里,被颠得前仰后倒,幸好人多,还不致于倒下去。冬天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才不会与别人有亲密接触。
有一个中年妇女,还是没有经受住颠簸,晕车吐了一大滩。车内立刻充满浓浓的酸臭味,多数乘客都用手掩住了口鼻。
售票的小姑娘让司机停了车,用一个小撮斗在路边扒拉半斗黄沙土,覆盖住呕吐物,捏住鼻子用笤帚清扫干净,随便就倒在路边的水沟里。
这样一折腾,二十多分钟就过去了。
到新郑时,太阳已经落山,天黑了下来,司机为赶时间才加快了速度。好在这段公路路况较好,车不再颠簸。
李勃的心情变得焦躁不安,伸长脖子扭头往外看,沿途的小村庄,已经点起灯火。
在小乔到十八里河这一段,黑黢黢的沟壑有点吓人,车灯犹如飘忽不定的“鬼火”,路两边只能看到沟底大树探出的树冠,没有树叶,只有枝枝杈杈。
六点钟时,汽车开到郑州南郊一个加油站,排队加油,又耽误近二十分钟。
一路颠簸,李勃被颠的头昏眼花。路过郑大北门,昏暗的路灯光下,他把北大门看成了朝向南。
到长途汽车站,已经七点钟,李勃仍然迷迷糊糊,分不清东西南北,心里焦虑不安。
李勃从挎包里掏出地图,将车站、街道和地图标识结合起来,出站,沿着德化街,望着二七纪念塔往前走。在二七塔下,经凉风一吹,头脑总算清醒了。
这儿没有公交车,但百货楼是个公交密集站点,应该可以找到去学校的公交车。李勃认真分析一番,又走到百货楼,正好一辆101路电车开过来,连忙挤上去。
从长鼻子电车下来,又倒了一趟9路公交车,再徒步走一段路,到八点钟,李勃终于折腾回到学校。
宿舍楼上已经没有人,同学们都到教室上自习了。
李勃怕迟到,把挎包往床上一扔,锁上门,在水龙头下洗把脸,顾不上擦,用手划拉两下,就慌慌张张地往教学楼跑去。
张芙蓉老师并没有去教室查岗,同学们都自觉地看书学习,安静的很。李勃回到教室,也没有同学关注。
李勃随便拿一本《会计学原理》翻看,却没心思看下去,什么会计分录、记账规则,都成了模糊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下晚自习,李勃感觉肚子咕噜作响,饥饿感袭击肠胃,不喂点东西,估计睡觉也睡不安稳。
夜餐部,这会儿体现出它的价值了。
李勃点了一碗四两的汤面条,没吃出什么味,就见了碗底,似乎还没有吃饱,觉得花这四毛八分钱和四两饭票,真是太不划算。花钱不少,还不如在大食堂吃的好。
李勃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这次去平顶山一百四十公里的来来回回。去时还是坐车,回时几乎站了一路。身体异常疲惫,但大脑却异常活跃,沿路的风景,堂哥堂嫂的热情,不同城市的风格,都在大脑里放起了电影。
郑州是个纺织城,西郊的一条路边,国营的纺织厂一个挨着一个。郑州人的一个说法是:“姑娘姑娘快快长,长大就进纺织厂。”其他与纺织厂配套的,也是印染厂、服装厂或纺织机械厂、纺织配件厂。即便是大学,也有纺织工学院和纺织专科学校。
平顶山是个煤城,绵延几十公里,大大小小的煤矿有十几个,高耸的煤矸石山和钢铁支撑起的井架,就是城市的标识。与煤矿配套的,有煤化工厂、发电厂和煤矿机械厂、修配厂。因为城市建成较晚,还没专门培养煤炭专业人才的大学。
郑州还是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虽说有3000年前的商城遗址,但在民国时期,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郑县。随着平汉铁路的开通,二七大罢工的声名远播,郑县变郑州。尤其是1954年,hEN省会从开封迁过来,郑州才发展起来,变成如今170万人口的大城市。
平顶山古称应城,但解放前还真是宝丰县的一个小山村。煤炭的开采,10万矿工的加入,才使它变成一个40万人口的中等城市。
郑州是白的,不仅仅是她主产棉布和白纱,还有二砂的白鸽牌砂布砂轮,名扬世界。
平顶山是黑的,主要她是煤的颜色,是一种乌金色。
黑白之间,对比分明。但没有煤的黑,也没有棉布的白。郑州的电,主要是平顶山的煤发的;郑州的生产生活烧的锅炉,也主要是靠平顶山的煤供应燃烧起来。
一黑一白之间,郑州和平顶山就这样联系起来。
李勃自我感觉,此次南行,不仅使他认识了两座城,而且使他把两座城联系在一起了。
在这辞旧迎新的三天时间里,一路匆忙,一路颠簸,一路风情,满脸的风霜,满满的亲情。
李勃劳累并快乐着,他可以很自豪地向同学吹牛:“我出游了两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