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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坤仪宫,宫人们早就把锅子准备好了,放了菌子、葱姜、红枣的热汤正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放着各色食材,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

看着两个人进来,太后笑吟吟地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皇后可有为难你们?”

一点小小的龃龉就没有必要跟太后告状了,沈云绾微微一笑,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道:“皇祖母,有您给我和夫君撑腰,谁敢为难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

沈云绾抬手指了指:“喏,皇祖母您看,这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昆山夜光。”

“杨氏是个爱花之人,她倒是舍得。”太后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没有再提杨皇后,而是亲手挟了一枚蜜饯,送进沈云绾嘴里。

“尝尝这杏脯,你若喜欢,哀家让阿柳给你装些回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沈云绾的舌尖化开,让她眯起了眸子。

她转过身,拿了一颗给萧夜珩:“你也尝尝,这杏脯酸酸甜甜的,吃起来半点都不腻。”

萧夜珩顺势吃下。

“怎么样?”沈云绾一脸期待地问道。

萧夜珩的墨眸蕴含着笑意:“很甜。”

两人一问一答间显得熟稔极了。

太后目光闪了闪,嘴角悄然弯起。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孙儿是从来不沾蜜饯这种甜食的,嫌弃齁嗓子,可此刻却没有半点勉强,看着云绾的眼神更是跟拉丝一样,连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脸红。

用完午膳,又陪着太后说笑了一会儿,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萧夜珩站起身跟太后辞行。

“皇祖母,我跟绾绾改日再进宫来看您。”

“你啊,估计马上也要忙起来了,让云绾多陪陪哀家就好了。”

太后说完,忽然又反悔了。

“算了,这进宫一趟不够折腾的,云绾,你隔几天来看看哀家就好了。”

可见太后对沈云绾是真的疼爱,因为谨王府离皇宫太远,连让她进宫都不舍得。

“皇祖母,我身体好着呢,进宫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您可不能嫌我烦。”

沈云绾笑语嫣然地说道。

“哀家哪里会嫌你,哀家巴不得你跟阿宝日日都在哀家跟前。”太后叹了口气。

说完,自知失言,立刻岔开了话题:“阿柳,你去把哀家准备的东西给他们夫妻带回去。”

等到萧夜珩和沈云绾离开了,太后收回了视线,语气十分感慨:“这才几年……阿宝牙牙学语的样子还在哀家的脑海里,一转眼,他都成亲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太后娘娘,您要是和谨王殿下站在一处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您是殿下的姐姐呢。”柳姑姑笑着说道。

“你把哀家说成老妖怪了。”太后失笑地摇摇头,“阿宝顺利成亲,娶了可心之人,我的心事了却了一大半。从前啊,别说是成亲了,我就是让他纳个屋里人,他都要冲我摆脸子,那张脸就跟冰块似的。可你看看他现在!”

“太后娘娘,谁说不是呢。刚才奴婢可看见了,谨王妃递给殿下一颗蜜饯,殿下以前最爱洁了,哪里会接别人手里的东西,可方才,殿下就着谨王妃的手就吃了,还夸好吃。”

柳姑姑掩嘴笑了起来。

“当时奴婢都没眼看。”

“可见云绾天生就是来降他的,我现在就盼着他们给我再添个曾孙、曾孙女,趁我现在还有精神,还能帮他们多看顾几分。”

太后说到这里脸色一冷:“这两个孩子身世相似,都没有父母缘,我就怕他们两个没有经验,届时会慌了手脚……”

“那您刚刚怎么不说。谨王殿下最是孝顺,您若是提了,殿下必然会放在心上。”

“你当我老糊涂了。”太后虎着一张脸,笑骂道,“他们夫妻才刚成亲,我就着急抱曾孙,这不是讨人嫌吗?”

“看看,您刚刚还说自己老了,奴婢看,您可比年轻人的脑子都好使。”柳姑姑不由调侃起了太后。

两人多年的主仆情谊,太后自然不会计较,笑着捶了柳姑姑一下:“我打你这张坏嘴……”

然而,轻松、诙谐的气氛却被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太后娘娘,奴婢有事回禀。”

“说。”

太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等到宫女在她耳边说完,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冰霜。

“他也不嫌有失身份!”

(

……

萧夜珩跟沈云绾走到宫门处,钱有福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谨王殿下、谨王妃请留步。”

“钱公公,何事?”

萧夜珩转过身,只见钱有福一头大汗,手里边还提着袍子,显见是一路追过来的。

钱有福连忙将袍子放下,给萧夜珩行礼:“谨王殿下,谨王妃,陛下有赏。”

“父皇赏赐了什么。”萧夜珩蹙起眉,幽深的目光落在钱有福身后的轿子上,一丝异色一闪而过。

钱有福闻言拍了拍掌,只见轿子落下,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轿帘,接着走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她容颜娇媚、体格风骚,穿着一身粉蓝色的宫裙,犹如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奴婢眉弯,拜见谨王殿下、拜见王妃娘娘。”说完盈盈拜下,一把细腰仿佛柳枝一般,愈发显得上身丰盈,就连声音也如乳燕一般的婉转和娇嫩。

这样的尤物,看上几眼,恐怕男子的魂魄都要被勾走了。

然而,萧夜珩却不是一般的男子。

他看着女子的目光极其冷漠,像是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般,透着刺骨的冷意。

“眉弯?”

眉弯虽然自恃美貌,但还没有胆子敢直视皇子,因此,她并没有发现萧夜珩冷漠至极的面色。

听到谨王问起,还以为对方这是对自己生出了心思,凭谨王妃如何美貌,这男人都是爱偷腥的!

眉弯压下心底的得意,柔声道:“回禀谨王殿下,奴婢的名字取自‘深颦浅醉入眉弯’……”

她不解释还罢了,这样一说,只会让萧夜珩更加厌恶:“你的名字犯了王妃的忌讳,以后就改叫杂草。”

什么东西,也配和绾绾的名字读音相似。

闻言,眉弯不由脸色煞白,她颤巍巍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宛如寒潭一般的墨眸,眼底的冷芒如有实质一般,刺痛了她的双目。

她吓得赶紧低下头,一滴泪珠坠落在地上,她强忍着泪水:“是,谨王殿下。”

“王爷,这不好吧,这眉弯是陛下所赐……”

钱有福没想到谨王这般冷酷,居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就连自己一个无根之人看着眉弯这副小模样都有些不落忍。

这般美人叫人家“杂草”,这不是焚琴煮鹤吗。

“既然是父皇赐给本王的,自然由本王做主。钱公公,你若觉得不妥,那就将人怎么带来的,再怎么将人带回去。”

萧夜珩强抑着心中的怒火,自己和绾绾刚成婚,父皇就赐下美人,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绾绾不满吗?!这让萧夜珩如何不怒。

钱有福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若是谨王当真把人退回来,自己在陛下那里一定会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罢了,杂草就杂草,自己没有本事,留不住男人的心,活该叫这个名字。

钱有福讪笑道:“谨王殿下,这人既然送来了,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既然奴才的任务完成了,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钱有福就怕迟则生变,急着跟谨王辞行。

“钱公公慢走。”

萧夜珩语气冷然地收回了目光,一双看向沈云绾的墨眸透着歉意:“绾绾。”

眉弯、不,应该叫杂草了,听了谨王口里的称呼,才知道自己的名字跟谨王妃相撞了,不由咬了下嘴唇。

“夫君,既然是陛下赐下的人,也不好太冷着了。”宫门口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说话。

沈云绾不想落人口实,像是没有这段插曲一样,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看,杂草这个名字有些不雅,就叫橘红吧。”

沈云绾又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她还不会将一个奴婢放在眼里。

就算这眉弯姿色出众,可萧夜珩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难道美人还见得少了?

既然以前没有,那以后也不会有。

这点自信沈云绾还是有的。

“那就叫橘红吧。”

萧夜珩说完,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眉弯:“王妃宽宏,从今天起,你就叫橘红。”

说完,不再分给橘红一个眼神,而是十分体贴地将沈云绾扶上了马车。

见状,橘红咬了咬牙,提着裙摆爬了上去,她刚要跟进去,耳畔传来一道威严、淡漠的嗓音。

“到车辕上呆着。”

橘红闻言,眼泪立刻滚落了眼眶,比起刚才带着几分做戏的意味,这次却是伤心、屈辱到了极致。

即使以后她能够被谨王收做屋里人,可是有了今天这一幕,王府里的哪个奴才又能瞧得起她!

谨王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啊!

橘红原以为谨王府是个好去处,才会踩着其他的宫女爬上来,这一刻,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