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天衣无缝,连云深听完都有些疑惑,难道昨夜是自己感觉错了?
牵走自己的人不是刘昭?
刘昭真是被奸人所害?如今还躺在宛州城中?
“你说的···那陷害以明的歹人,莫非就是如今的襄侯刘昂?”韩望真放下茶盏,瞥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小心,这刘昂···心狠手辣,杀兄夺嫂,只怕是···”楚迅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似的,低声道,“太子殿下在河东道还须收敛锋芒,保全自己与太子妃殿下,切不可与他正面冲突!臣所言句句肺腑,望殿下留心!”
韩望真观察着下跪之人,他长得端正,说的话又显忠义,很容易就取信于人。
世上之人外表光鲜亮丽的,内里却不知如何,且因着立场不同,善恶忠奸往往不可断言。
“起来吧。”韩望真微微颔首,“本王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臣已经备下了舟船,趁着天色还早,两位殿下尽早启程吧。”楚迅又拜了一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韩望真站起身来,准备跟着楚迅前往码头,又转头对着林征吩咐道,“林征,你带两名侍卫跟着我们走水路,其余人沿陆路前往宛州城。”
“是,殿下。”林征应了一声,就下去传令了。
神越和神策两军各有将领,林征此次,主要目的是随行保护太子的安全。
从七云城前往宛州城的水系名叫宛江,属于细云江支流。
宛江江面并不很宽,但两岸多是峡谷高山,地势颇为险峻。
舟船一旦从七云城入水,中途很难再找到停泊登陆的地方。
云深看了一眼两岸的峡谷,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望真,我···我有点儿事,去去就回!”
“又去哪里?”韩望真一把抓住她,生怕她又不辞而别。
“我···去茅房。”云深道。
“我陪你去。”
“那我不去了!”云深气得撅起嘴,转头看向楚迅。
楚迅连忙对她微微一笑。
“楚大人,你身上···可有带着纸笔?”
“这码头有店家,我去替殿下买一副。”楚迅说着就匆匆掉头走了。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有些毒辣。
韩望真已经上了船,躲进阴凉的船舱里,朝外问道,“你要纸笔作什么?从没见你写过字?”
云深读的书很多,但是的确不爱写字,一手字写得别说娟秀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像是暴风雨中的小树苗。
“你别管!反正有用!”云深站在码头,不时朝着楚迅离开的方向张望。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只见楚迅高大的身影从一群侍卫后面现了出来。
“太子妃殿下,这是宣纸和笔,”他将纸笔递给云深,又忽然一拍脑袋,懊悔道,“可惜店家的墨卖完了。时间紧迫,请两位殿下先上船吧,到了宛州城再买墨不迟。”
刘昭说,这位太子妃有些法术,楚迅也就留了个心眼。
传说古时七云城所在的楚地,巫术盛行,其中有一种画横之术,能让纸上画出的东西都变成实物。
楚迅从未见过画横之术,但是也有所忌惮。
为以防万一,他就故意没有买墨,料定这位太子妃就算是有了纸笔也使不出这画横之术。
云深会意,接过纸笔微微一笑,“多谢楚大人。”
不多时,这艘两层高的大船就驶入了宛江水道之中。
船家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伯,另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学徒帮着他驾驶船只。他们都是七云城本地人,看起来经常往返于七云城和宛州城,对水路情况十分熟悉。
傍晚时分,炎热的天气渐渐退去,天清气爽。
宛江上也是微风习习,波澜不惊。
“老伯,今天天气不错啊。”趁着行船的间隙,韩望真便和船家搭起话来。
船家转头看见一个俊朗的矜贵公子,便对他拱手行了个礼。
他只是听楚太守说此行要将一贵客带去宛州城,并不清楚韩望真的身份。
“公子第一次来七云城吧?”船家笑着指着江上的晚霞道,“宛江上落日,可是出了名的美景。”
“的确是美极了。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可以吗?”年轻公子向远方望了一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红色的霞光。
船家笑着道,“公子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
“你们河东道···有没有一种能让人失忆的迷香?”韩望真轻抚着木质的船沿,感觉水汽沿着木头向着手指蔓延。
“让人失忆的迷香?”船家低头想了想,笑道,“公子说的,是寻迭香吧?”
“寻迭香?”韩望真在记忆里搜寻着这种东西,却没有印象。
“这寻迭香分为迷香和寻香两味药香,迷香可让人闻香时失忆。据说这药香是上古时大巫所制,老头子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船家老伯看着韩望真,乐呵呵地解释道。
韩望真以前从不曾听说过什么寻迭香,“老伯,你们河东道可真是物产丰富啊!不知···这寻迭香可有解药?”
“解药?这寻香就是解药啊!只是如今这寻香的配方早已经失传了。”船家老伯说完,又拍了拍韩望真的肩膀笑道,“公子,听老朽一句话,忘记···是福啊!记得又有什么好?”
韩望真愣怔片刻,旋即笑着拱手作揖道,“多谢老伯。你说得对,忘记···是福啊。”
云深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何事,万一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想起来不是更让人伤心?又何必再追究呢?
天色渐晚,水上最后一抹霞光也退去了。
宛江水道并不繁忙,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商船。
船舱中灯火如豆,外面除了船头上打着两个灯笼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船家老伯和两个徒弟在船头处一边驾船,一边饮酒聊天。
一行人用过了晚饭,都在各自的船舱内休息。
林征和两个侍卫的船舱在下层,韩望真和云深住在上层的船舱。
桌案上摆着一张宣纸,用几个铜钱压着。
云深手里握着一支狼毫笔,苦恼地放在嘴里咬。
“你这是···要写什么字?”韩望真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坐在她旁边,“还是要作画?”
“写字啊。”云深咬着毛笔,心不在焉地看着他。
要是画画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他看,显然是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