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冲和吊死诡就在不远处,向下俯视着滑稽一切的发生。
背叛,阴损出手简直就是江湖里的家常便饭。上一秒嘻嘻,下一秒刀。固执的老倔头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隐典派又回到了群虫无首的状态。
“斗将,斗域,斗势。”王导冲对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小诡解释道。
单打独斗,这种操作还是太幼稚了。稍微懂得把玩规则的人,是通过某片区域的占领和设计来达成目的。更高端一点的人玩的都是局势上的胜利。
“这波主要斗域,当然,待会儿斗将的时候,谁也不能含糊。谁冲得快,谁就得个史诗级特质。”
“你真给吗?”巨诡问。
“真给。我什么时候含糊过?以为我给你们画饼呢?休要痴想,这南宫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族,今日撞在老爷手里,也算是井落在桶里。”王导冲教手下四诡一僵装备起来,穿上了几件家丁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妆个男女,都在小诡域的上方坐地。这也并非真正诡异之域,而是用点数兑换来的特定场所,与之前地堡如出一辙。
在群诡眼中,这就不简单了。
“你是厉诡,不,你是妖!是人?老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那阴暗钉诡逗起了闷子。
不多时,巨诡从屋里收拾了几样时蔬果子,几叠飞鸟烧,依次摆在面前,将椒捣碎了活盐,细细的洒了一层。
王导冲拈起一根红到透亮的果子:“我真多谢了老姐,这东西我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见过,不过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装饰的。”说着,他大胆的把果子放在口中咀嚼,并非是圣女果的味道,而是一种颇有些手工味道的糖与软胶混合体。
“我还以为你不敢吃。”那巨诡咧嘴一笑,鲨鱼齿就暴突出来。她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竟然学着收敛和掩口:“你不怕我们?”
“不怕,你们小诡,可是我的手下啊,话说回来,这是何物啊?”王导冲依然盯着那红色的小灯啧啧称奇:“不想诡异当中竟然有此擅长制造果脯蜜饯的高人。我只在故事里见过有田螺姑娘给人做菜,有画中仙给人做菜,还是第一次见有女诡这般。”
阴暗钉诡取了肉在手,一点点撕着烤焦的部分吃,吃完又放在火上烤。那钉诡牙中淌着的黑水味道也在空气中弥漫,恶臭难当,这正是五鬼搬毒的手段。
不多时,王导冲感觉恶臭中弥漫着奇毒,便快速拿来几个果子出去躲避了。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被液化的汞,只见洞里定力比较弱的几个人眼前一黑,噗通一下就倒在地上。倒地后脸就变得发黄了起来。
南宫家上上下下,跟来的男女家丁,连那缚陵崔氏的探路先锋,一并都死在这密室中。
南宫长剑内心惶恐到了极点,翻身拽开脚步就往外走,被王导冲劈面撞翻。
“你谁?”
“看南宫家三十多口死绝的人。”说完,一手抓住南宫长剑的脚,就要往起扛。怎奈南宫长剑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附近看的人都是耳朵嗡鸣,晕头转向。模糊中见南宫长剑跟着双肘一曲,以泰山之力向下压来。原来他修的也是速与力。
这一肘威压很强,正砸断王导冲脊椎骨。王导冲身躯一晃,双手发力来的慢了些,没能将南宫长剑扛起,又挨了两肘,眼前一黑倒地。
众人往外一步三摇的逃命时,南宫长剑也感觉眼前黑了。他内视一开,见肝胆已是废了。
便舍弃了王导冲就走。
很快,他的双脚被王导冲一把扯住,看时这货身上伤痕都已消失了。南宫长剑又惊又怒,刷的一剑砍空,弃了就走。剑身附着的蒸腾焰与星辰铁兀自燃烧。
竹诡见是好兵刃,上去要抢,却不知自己竹木身躯,如何挨得天外仙火之力,浑身哔哔剥剥燃烧起来,原地打滚,越烧越旺。
不少南宫氏族的人吞了灵果,所以暂时能抗住液汞分子的侵蚀,只是脚步慢了些,有些直接选择开了闭气不闻不识不见,五官回缩成光面球,在这狭小的石室里扶着墙壁快走。
这些人的灵果之躯,已经能够在高压环境里支撑半日,但不时出现的小诡与幽魂却在时刻弱化着他们的灵魂和意志。
南宫长剑走错了路径,直直往地下一层去了,只见这里都是帷幔,香气氤氲,还有三四个女子嬉戏的笑声。他听了当然心神一荡:“原来此妖竟真是个喜欢春叫的老猫,我奈何不得他,还奈何不得三五只小猫妖么!”
说着便将腰间五彩蟒绳解下来,悄声前进,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让在高压环境里逃出生天的他略微放松了些。
再说这三个女子,自从那诺皋城破碎,王导冲初次斩诡不利,教狸族并娇奴,张柔这两个女子先走了。
向后无了音讯,她们知道王导冲有密室在凡界以供安身,从旧路返了回去,果然见到一个漫雪密室,里面竟然有三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女人,能够说话,也有声息,用手摸起来肌肤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滑嫩。
不多时,这三个假人就被捆在钉桩之上。
那三人自此在密室附近出没,又拿出做不良之处子和妖孽的手段来,到凡间觅食。
被转移至阴阳界,三人尚且不知。只见那见晴雪拿了一本为大明禁止的书来读,正是某人写的梁山事略。
张柔便开口:“妹妹今日想人痴了,黑玉令也不刷了,只顾抱着一本破书读,却不知送书的是谁家公子哥,竟然看钓上了狸子妹妹。”
见晴雪冷哼:“我人也,非妖。送书的人没什么意思,倒是写书的人,见地不凡,字尽其用,强似那些才子。”
“哦?甚见地?”
见晴雪清了清嗓子,又用双指捏起琥珀杯的龙形柄,呷了一口秋茶,咽下去时,胸脯也跟着动:“这是一本世情的书,看书有什么好?不过是看一面扭曲的铜镜罢。可即便是铜镜,也有真的。譬如活于世情,何者为上?”
娇奴先前受了伤,只用透透的白纱在心口前绕着,其余地方更无片缕,她叹息:“自然是皮肤为上,青春韶华为上。你二人还年轻,不晓得这时逝的厉害,我刚过三十,皮肤已见松垮,与二十七岁的模样已有不同,我怕老,怕没人要。当世少年,哪个爱松垮的老女人呢?”
“你不是还有大把银票在手?”张柔不以为意,她正当年轻:“银票能买来春衫一夜,也能买来少年殷勤,你信不信?”
娇奴叹息:“正因为此,才是悲哀。他们只是爱我的财,并不爱我这个人的,我想把这银票点燃烧了,到那时,谁也不会要我的。”
南宫长剑蛰伏在暗处,听了这几位女子的话,心神荡漾,心想此三人竟然如此质地单纯,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真不比自家那一位丑的剑夫人。噫,当真是糟糕了。不若就收了他们当中一两个女子为暗妾,在此间再成一个家……
这南宫长剑岂能够理解三个女子。不过是他自己见识不多罢了。
那三个女子在凡间,有金银票子,要什么有什么,更兼守着王导冲的虫洞口,缺什么便找什么,若没有了便将虫洞里的武器和法宝拿去贩卖,已经潇洒到了极点,物质生活丰盈,便要寻一个真爱。怎奈大明男子滑得太轻浮,事后就走,最烦被女子纠缠。而老实的又过于木讷,正所谓木头怎解花语,妖精怎饮素酒,怎食道斋,所以大部分人很不得三人的意。
南宫长剑不曾见过这样潇洒之女子,他自己当真也是个苦命人。从小便被南宫家的规矩约束的麻了。
起初,南宫长剑得不到吞噬灵果的资格,无法在南宫根果之道有所精进和突破,境界甚至不到练气。一事无成,与废人无异。向后,凭借其父母挑了个门当户对,久也未嫁的小姐。南宫家欺软怕硬,爱攀的是凤凰高枝,嫌贫爱富,自古已然的了。
起初,南宫长剑对嫁娶之事无甚了解,但见嫁妆丰厚,不问相貌如何,心性怎的,便答应了。也就是后来的剑夫人。这剑夫人入门后,样貌丑陋,体重大于身高,一六五大于一五八,受了南宫家满门白眼,便在房中走了私线,寻野汉玩花活。大明人家这般并不很难。
南宫长剑心里起疑,可那剑夫人偏偏是被熏陶了的,最擅长管自家的老公,长剑要问,剑夫人便打滚,搅局反骂,无理时问:“自吾身下嫁汝门,汝便分毫无错乎?”
南宫长剑不是个爱玩黑玉令的,自然不曾听吧友说起个中厉害,自己又偏偏强压着性子忍让,于是剑夫人越加放肆。起初,只是个把月寻一次,而今却改了规矩,长剑前脚出门为家族做事,那剑夫人的面首后脚就踏入屋槛。
便忍不住想问,到底世情风月,刀剑江湖,何者为上呢?那三个女子终究没有给出答案。
于是内心暗忖:世人都说女儿身的都是水做,今日一见果然。可惜三潭清水,遇见了我这头凶悍野狼,我便出去,惊她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