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冲忽然蹲在地上干呕,他感觉心肺之内有什么魔物一定要挣脱这一身筋骨的束缚,它在斩断血管的链条,心脏的枷锁,还有纤维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网。他干呕,最后咳出来的只有寒痰。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在抖,不由自主,难以控制,他再一次感觉自己是在海水之底。幽深处藏着的怪物并不恐惧,但最让他担忧的是,他已经游不到海面之上了,而游不上去也就意味着没有呼吸。
文明?王导冲抬起头,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字体,但所有的字体都是文明这两个字。
也许这就是白袍圣女和她交流的方式。
他回过头,在幻境中看到白袍圣女忽然换了一副妆容。原本的卤蛋头颅长出了波浪卷,被一条白色丝带和倒扣纸船的帽子挽起来,依然是很洁白的衣衫,虽然上面有药水和血迹,但大大的白色十字和边缘的红色,让王导冲确定自己看到的,是未来的文明,是未来自己所在地方的产物。
“你说话了?你也能现身幻境?这明明是在我脑海中的,你为何也能进来?”
“文明的基础是献祭。”白袍圣女正在用针管将自己体内的淡黄汁液抽出来。
“献祭什么?”王导冲一边向后躲闪,一边焦虑的挥舞着手,生怕那针头会刺进自己的皮肤。
所以他不但挥手,也在试图聊一些话题来探寻个究竟:“我与你并无冤仇,为何苦苦相迫。”
“都得献祭,人终有一寄。”白袍圣女的力量很大,强行按住了王导冲的手腕。可是她哪里知道,王导冲力量大的出奇,尤其是在有些力气和耐力的时候,所以他只是把手臂向前一推,那白袍圣女就被搡了个趔趄。
不幸的是,那灰暗的指甲已经挠破了王导冲肌肉线条很分明的胳膊。
“我中招了,可恶!我是不是要变厉诡了,救命,我不想烂掉,不想死去。”王导冲正视着白袍圣女,他忽然张开口,大喊了一声,然而莫要忘了,圣女没有耳朵的。她和王导冲交流靠的是精神和感觉。而非嘴巴。
“什么寄,我看是暨才对。”王导冲将肺中寒痰凝聚起来,忽然一口啐了过去。
她竟然将那脸上仅存的裂开锯齿的嘴巴用手捂着,像是在窃喜。
“你,我,童男童女,天下苍生,只要是活人就行的,你不要自我怀疑,放下一切烦恼,成就心中莲花开放,小冲,你一定能行的。”白袍圣女口中磨磨唧唧的,不知唠叨些什么话,手也一直没停下,来回扒拉着王导冲的双臂,就像是一个迫不及待要吃蟹黄的人,一定要掰开蟹螯蟹腿,再把肚子下覆盖的壳子扣开。
王导冲现在一脸生无可恋,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活螃蟹,并且他发誓,以后少被自己的二冲控制了大脑。
王导冲的求生欲还很高,他问:“猴子呢?献祭猴子行不行?”
“我已经被献祭过一次了,不痛苦的。”
“你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我感觉你是好人。”
“好人就该死?”
“好人比较好说话,死起来应该也容易。”
“不容易的。”王导冲摇摇头,忽然双臂陡然一震,将圣女双臂反剪在背后。王导冲单手死死捉住,恐怕自己体力耗尽,便又解开腰带,牢牢的紧束上去。
而那圣女也并不怎么安分,背对着王导冲,柔软的身躯扭动起来,像蛇一样丝滑,温度却比烫石还要高些,可柔软程度又赛过了羊的后尾巴。
与此同时,王导冲的眼前不再出现文明二字,而是变成了各种能够让他心跳加快或者猎奇的产生浓厚兴趣的文字。他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王导冲狠狠的举起手臂,抽在她的背后:“你给我停下,老实点!你这晓烧惑!”
圣女脖子向后转过来,一排锯齿尖牙对准了王导冲:“看来你也并不怎么文雅,竟然还会说脏话,再来点,我有点害羞但是又很爱听。”
“你快给我住口,大姐这次是你赢了,算我求你的。这么说来,你是被献祭的人?我到底活在什么时候啊?”王导冲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虽然很轻,但至少是在一片昏暗与死寂中看到了希望。
那白袍圣女上去就给他注射了一剂镇定针。
王导冲亲眼看着那一团淡黄的脂肪一般的玩意儿都被塞下去了。他甚至看到了淡黄脂肪里的红色蓝色血管还有黑色的霉菌和虫卵。他的嘴还在咕哝个不停:“这是大明对吧!我活在1617年对吧,如果你回答对,证明你和我都是在一个时间的。我真希望这一针是虚无的,不存在的,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闭上眼,再睁开,依然能够看见自己的伤口,针头还在胳膊上,外面还有一圈淡黄的干巴痕迹。
“你,你……”王导冲一巴掌就将针头甩飞了很远,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呈现大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的螯类形状,使出一招双尾蝎解毒,猛掐被针头刺入的伤口周围,跟着就有一团鲜艳到近乎可怕的红血标出一注。血是干净而纯粹的。
“我是在救你,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在害你呢?”白袍圣女不理解的叹了口气:“小冲,你要多运动才能将药完全融入体内哦。”
王导冲双眼微眯,眉头一皱,从称谓里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看来你认识我!”
“你……是的。”
“你知道我些什么?”王导冲试图抓住圣女强行问出原因,但由于害怕自己的筋骨那圣女竟忽然背过身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好心救你出来,你……”圣女叹气。
王导冲冷笑了起来:“要是我刚来阴阳界那会儿,你骗我也就算了。我当时傻,别人说啥是啥,但现在太晚了,我已看透世事,说吧,你在我身上想要得到什么利益?还不从实招来,我也许可以帮你。”
“你果然信不过我!”那卤蛋头的圣女竟然压低了脑袋并且抽泣了起来。哭声很大,连前面被火药轰到头皮发麻的几个厉诡都听见了。
于是他们去而复返,两个剩余的厉诡,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因为幽深黑暗处,似乎有更多的灵体与实体怪物正随着光亮而现身。
王导冲已经不在意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遇见厉诡只有来战,不需要过多废话的。
于是他又一次将火药桶高高抛起,然后用脚掌猛然一扒拉,整个木桶就像是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冲进了两人人中间。
火药桶快到近乎于无形,看起来仿佛还有某种高人隐藏在黄雾中。那一下一下的烟雾,仿佛能杀人一般,只要呼吸过这方圆几丈内空气的,顷刻就昏迷不醒,而后就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收进一个所在。
王导冲看着獠牙棒多出来的厉诡成员信息微微一笑:“妙啊,看来这次是我的诡气更强一些,已经有厉诡在朝着我方阵营投降了,哈哈哈小诡贝贝们,我来啦!快,缴枪不杀!”
王导冲虽然过足了口嗨瘾,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厉诡真的愿意为王导冲的行为而改变自己。他们甚至开着陆上行舟扑杀过来。
王导冲眯起来眼睛,将那炮弹灌注了符文的力量,火焰将铁炮火烧的通红,稍微触碰到铁筒内的隔板就开始传导热量,另一边,引线也在燃烧着。陆行舟看起来也是很脆弱的交通工具罢了,此刻还没有任何人威胁过来。
说着就看见那铁弹子呼的远去了。
陆行舟瞬间就被炸烂了两个,另外的一个尾部着火,无论怎么样都难以扑灭。爆炸与火光将阴暗的腐骨城郊彻底覆盖,整个空气都被符文的热浪扭曲着。无数个厉诡就化作了粉尘,随着一阵风来,王导冲獠牙棍上的诡气又强了三分。
“这速度有点快啊!”王导冲只是看着烧红的一团法术般的能量体从炮筒中冲了出去,跟着他就看见特殊材料,大约也是骨头一类的东西做成的陆行舟被砸了个稀烂。
厉诡们竟然吹响了某种奇异的号角,那是类似于鸭子叫的怪异声音,这种声音在以前的午夜乡下农村经常听到,当然有时候也有点像是驴叫。
这信号仿佛是在说:“快来,快来,有货,有危险。”
这帮暗夜里的灵体,竟然也保留了生前的本能记忆,大约这是喝孟婆汤都无法遗忘的,自原始社会起就已经刻在灵魂里的动作了。
王导冲没等到厉诡完成这一动作,就将獠牙棍中的诡气散布于阴暗之中,很快,那帮厉诡就被他照单全收了。
等到他从幻境中走出来,发现先前那个白袍圣女竟然换了一副面孔。王导冲惊讶于这圣女生的竟然如此脱俗。她……她的五官实在长在了王导冲的审美点上,能够让他只要一眼就无限浓情蜜意的美。
“姑娘你是谁?”
“明知故问。”她翻了个白眼,又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双手交叠在前,哼了一声。